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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咎在现代的时候喜欢吃火锅,到了这里那生肉一样上来肉片被视为粗鄙的食物,达官显贵的府中自然是没有的,从前也就罢了,但是如今的王府还不是宁咎说吃什么便吃什么?

晚膳的时候,一个铜锅子被送了上来,如今是冬天,根本都不需要特意去制冰,这外面便是天然的冰箱,新抓回来的羊,冻上之后切薄片,别提多鲜美,屋内水汽弥漫,宁咎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坐在厅中,正用长筷子往锅子里面下肉。

“冬日里吃这个最好了,这羊肉鲜,一会儿还能用这肉调一个汤喝。”

阎云舟如今也随了他的喜好,倒是挺喜欢在屋内和他涮锅子的,两人边吃边聊:

“这提亲的事儿总算是忙完了。”

宁咎笑了笑:

“这年前最大的一件事儿是办完了,这今年年底提亲,得明年春天定亲了,那正式结婚还不得后年了?”

阎云舟点了点头:

“嗯,孟大人是想多留女儿一年,我倒是觉得晚一点儿成婚也好,明年也该送承儿到军中看看了,先立事再成家才是正理。”

对于这个观点宁咎是赞同的,在他看来阎炘承这个年纪还是毛孩子呢,怎么知道怎么为人丈夫?还是得先锻炼一下才好。

“我们那里都是晚婚晚育,乍一到你们这里还真是不习惯,总觉得他们是未成年。”

阎云舟给他倒了些温过的烧酒,忽然想起了一个事儿来:

“对了,那日见到洛月离他倒是和我说了陛下有意税改的事儿,你从前说的那个什么医保,倒是有可能实现一部分。”

宁咎骤然抬头:

“真的啊?你上次不是说这个想要实施起来很困难吗?”

阎云舟夹了一块儿羊肉,点头,上次宁咎和他说了这个事儿之后,他便找机会和李彦说了一下,这个事儿急不来,说也是只是一个想法罢了。

“确实很困难,按着从前的税制,农民的税负已经很大了,再加上一分恐怕都不堪重负,陛下决议税改,这整个大梁的土地清丈便是一个开端,现如今一年的时间过去了,除了少数县镇以外,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清丈。”

宁咎听到这里抬头:

“这一年陛下应该是收上来了不少的土地吧?只是这土地最后会不会再被吃进去?”

毕竟从前这京城清丈的时候光是京官便多圈了不知道多少的土地,这一次若是清丈全国,多出来的地可想而知,只不过这阵风能吹多久?那些吐出来的土地说白了还是要交给各级的官员,会不会出现前脚吐出来,后脚再吃进去的情况?

“清丈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改税制,各级官吏,宗室多少的土地可免征税是有数的,其余部分皆要登记在册,其余的土地裁成小块儿,按着人头分发,日后将税和土地绑在一起,名下没有土地者无税可征,对于农户男丁,可用田赋税抵除劳役,这样一来底层的农户的劳力也可松出一部分。”

宁咎一边吃一边听着:

“所以陛下是想要将医疗保险这一部分的税额直接加到土地中?”

“没错,这样征收的时候是合并征收,免除一些人对于课税的抵触情绪,加之按着人头分下去的小块儿土地便已经够农户生活了,解除出来的男丁也可做些其他的劳务。”

宁咎手撑着下巴看着身边的人:

“这土地分下去那么容易啊?这不是等于从各地的门阀官绅的嘴里夺食吗?”

阎云舟的眼神略带些锋芒:

“朝中也好,天下也罢,刀和银子在谁的手中谁便说的上话,从前地方的税交上来的只是小部分,这税款多数撑肥了地方官吏,这一次税改之后地方的税款大部分都要上缴朝廷,纵使困难重重,那是命和银子哪个重要那些官吏还是分的清楚的。”

宁咎对于这话倒是颇为赞同,此时确实算得上改革的好机会,天下谁人都知道李彦的天下是如何得来的,真刀真枪的打下来比一切圣旨都有说服里,朝中大臣也好,地方官吏也罢,不会有人觉得一个从血水里趟过来的帝王会是一个软柿子。

“平静的湖水只要落下一粒石子,大家便会觉得这石子搅了那平静的水面,若是水流湍急的河中,就是扔下再多的石子也不会有人觉得于水面有多大的影响,陛下还年轻,正是最有魄力的时候,陛下登基,北境军,南境军尽在手中,无人再能翻出风浪来,借着这个时候大刀阔斧确实是最合适不过了。”

阎云舟端起酒杯,眉眼间的笑意分明:

“正是这个道理。”

宁咎也举杯,两人的杯盏微微相撞,具都是了然。

“若是此举真的能成行,这后面你的活是免不了的了。”

宁咎一杯酒饮尽,颇为豪迈地摆了摆手:

“若是这事儿真的能成,再苦再累我都认了。”

今日聊得久,锅子中的炭火都已经弱了下来,唯独这桌子上的酒是上了一坛又一坛,宁咎没少喝,后来干脆将手中的酒盏换成了酒壶,屋子里吃这锅子本就热,他的面颊微红,手中晃着酒壶,神色带了几分醉意:

“你说,这在现代我也不过是能拿起手术刀救人而已,若真是这里能救些困苦百姓脱离病痛,那我得积多少德啊?这简直死后能位列仙班了吧?”

阎云舟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别嘴上没个遮拦。”

宁咎笑的开怀:

“我怎么就没遮拦了?你知道我刚去军营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觉得老天爷安排我过来简直就是来普度众生来了。”

阎云舟微微垂眸,眼底的感慨也甚为深重:

“当得起普度众生了。”

如今军中设立军医处,军中沿用了宁咎从前留下来的制度,轻重伤兵分而治之,分床到每个伤兵身上,除了军医,还有不少习得宁咎那缝合伤口,消毒,清创本事的小医官,南境的战事之中,这制度在军中已经成型,不知道多救了多少人。

宁咎有些醉意了,低着头笑着,仰着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目光全然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忽然他坐起身,手肘撑在桌案上,脸一下凑到了阎云舟的眼前:

“这些功德我都给你吧,好不好?让这些功德保着你余生康健,顺遂。”

一句话却让阎云舟从心底到眼角都涌上了一股热意,他微微抿唇抬眼,手揉了一下那人的脖颈,声音都有些哑:

“我舍不得都用了,我们一人一半。”

宁咎喝的有些上头,一壶酒敬到他身前:

“好,就一人一半。”

这一晚两人谁都没少喝,最后宁咎都还不忘盛出那锅中的汤洒了葱姜沫递到阎云舟面前:

“尝尝,我次次去涮羊肉最后都要喝上这一碗汤,精华。”

两个人并排坐在窗前的软塌上,捧着热腾腾的汤碗,开了窗,看着外面梅花上的积雪,宁咎忽然弯了唇角: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那个院子里也是一院子的梅花,我被人引着进来,再一进屋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还被你的容貌惊艳了一下,现在想想,你这样的容貌,真是配的上这一院子的梅花。”

阎云舟忽然笑了:

“喝多了,开始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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