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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看向一旁抱臂的虞辛夷,沉下脸硬声道:“虞辛夷,好生照顾阿娘和妹妹!”

“还用你管?”

虞辛夷嫌弃道,“快滚,别迟了时辰。”

虞焕臣一扬马鞭,带着虞家军亲信朝城门而去。

火把蜿蜒,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

刮了一夜的风,空阶滴雨。

罩房后角门,宁殷越过执勤的虞府亲卫,踩着厚重的残红落叶迈下石阶。

迎面走来一个货郎,挑着货箱,手摇拨浪鼓吆喝。见到宁殷,他忙向前殷勤道:“郎君,买糖么?”

宁殷顿住脚步,扫了眼货箱中五颜六色的果脯和糖粒,随意问:“有饴糖吗?”

“有的有的。”货郎忙取出一张油纸,为他舀了一勺饴糖。

“属下已按照殿下吩咐于坊间造势,御史台正弹劾太子失德,只待时机成熟。”

货郎手上动作不停,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汇报,“还有,将军府的人正在暗中查殿下过往,属下怕虞家查到殿下就在他们府上,可要动手……”

“不必。”宁殷摸出几个铜板搁在货箱抽屉中,神色平静,“让他们查。”

就看虞焕臣有没有这个命,活着回来查他的底细。

毕竟宁檀那头猪虽无本事,却记仇得很呢。

“替我查查极乐香。”宁殷勾笑。

“好嘞。”货郎堆笑,将包好的饴糖双手奉上:“郎君慢走。”

宁殷将糖包负在身后,于渐行渐远的拨浪鼓声中上了台阶,朝水榭行去。

虞灵犀果然在那里练字。

风撩动她浅绯色的裙摆,像是一抹朝霞飘散。

似乎知道会遇见他似的,特地没有带侍婢侍奉。

于是宁殷走过去,伸手替她慢悠悠研墨。

他姿态悠闲,天生不是服侍人的料,与其说是研墨,更不如说是兴致来焉的逗弄赏玩。

“去哪里了?胡桃说,你不在罩房。”

虞灵犀瞥着他那只骨节修长的手,肤色衬着浓黑的墨条,有种冷玉般的质感。

她总觉得宁殷的这双手,很适合与人十指相扣……

意识到自己在回味什么,虞灵犀心一紧,忙摇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买糖。”宁殷擦擦手,将刚买的饴糖搁在石桌上,往虞灵犀身边推了推。

而后微顿,垂眸拖长语调:“小姐用的,并非我送的笔。”

虞灵犀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手中的竹笔,假装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凉意:“你那笔毫太漂亮了,我舍不得用。”

虞灵犀没有用头发写字的癖好,便将宁殷亲手做的剔红笔好生收在了房中。

她都盘算好了,将来宁殷得势后若不认旧情,她就将那笔拿出来给他瞧,换一份安逸前程。

“小姐在算计什么呢?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宁殷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不在焉,轻笑一声。

虞灵犀收拢飘飞的思绪,索性搁了笔。

“卫七,我有话问你。”

她抿了抿唇,似是斟酌许久,方轻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服侍了你两年,猝然身死,你会如何处置她?”

这个念头,从昨日起便有了。

昨日宁殷说他不喜欢赵玉茗的脸,所以虞灵犀才隐约猜出前世的宁殷为何会在她死后,用手杖划花赵玉茗的脸。

于是她想,是不是前世的疑惑与介怀,可以从这辈子的宁殷身上得到答案。

宁殷眉尖微挑,似是好奇她为何会问这个。

可他的语气依旧是凉薄的,轻飘飘道:“死了便死了,挖个坑埋了便是。”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回答这个无聊的假设,大约,是虞灵犀此时的眼神太过凝重认真。

“那若是,连个坑也没有呢?”虞灵犀又问。

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宁殷的回答或许是症结的关键。

宁殷想了想,从桌上捻了颗糖道:“那便是无名之辈,不值得我费神。”

闻言,虞灵犀一口气堵在心间。

自己介怀了这么久的事,于宁殷看来竟只是一句冷冰冰的“无名之辈,不值得费神”。

因为不值得费神,就让她的尸身躺在黑暗的密室中,连入土为安的机会都不给?

得到了答案比没得到答案还苦闷。

虞灵犀瞪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那颗饴糖道:“不给你吃了。”

宁殷怔然。

望着空落落的掌心,“啧”了声:好凶哪。

虞灵犀以为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毒害自己的真凶也即将水落石出,她应该不介意成为孤魂野鬼的那段日子……

可亲口听到宁殷的答案,依旧难掩心酸。

奇怪,以前的她很看得开,才不会这般矫情。

见她一个人坐着不说话,宁殷眸中的凉薄散漫总算沉了下来,化为些许疑惑。

他盯着虞灵犀微颤的眼睫看了许久,方为她剥了颗糖,递到她眼前。

他极慢地眨了下眼睛,唤道:“小姐?”

奶香的饴糖就捻在他指尖,虞灵犀皱了皱鼻子,又觉得没意思。

前世大疯子造的孽,和现在的小疯子计较什么呢?

她瞥了宁殷一眼,还未说话,却见胡桃神色匆忙地跑过来,打破寂静道:“小姐……”

见宁殷在,胡桃有所顾忌。

虞灵犀整理好情绪,示意她:“直说吧,什么事?”

“小姐,赵府出事了。”

胡桃压低声音,“表小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