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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京城的灯火次第燃起,正是花楼开门迎客的时辰。

马车里,虞灵犀依照唐不离的计划,换了身浅金色的纱衣长裙。菱花镜中的美人长发绾做朝云髻,额间一点花钿,樱唇杏腮,艳丽无双。

唐不离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很快就弄到了青楼内院的通牌。

青楼只接男客,虞灵犀本打算让青霄执通牌混入其中,将红珠带出来。

不料内院藏得极深,一张牌一位客,只进不出,更遑论要带走一个大活人。

有些话旁人无法代传,虞灵犀必须要当面问红珠,故而再三思索,只能亲自前去一探究竟。

正想着,马车停了。

穿着浅杏色男装的唐不离撩开车帘上来。

她唇上装模作样地贴着两撇短髭,随身的长鞭绾成几圈挂在腰间,俨然就是一个清秀风流的纨绔公子。

见到妆扮好的虞灵犀,“唐公子”不由瞋目道:“我的岁岁,你今日真是、真是……”

厌恶读书的清平乡君词穷,“真是”了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辞藻形容,咋舌道:“而今我才真切感受到,你这‘京城第一美’的称号并非虚传。”

此番少女抹上花娘的妆扮,金纱华美,更添几分勾人的柔媚,不像宠妾,倒更像是神妃仙子。

虞灵犀本人倒是不太适应。

她脸上脂粉太厚,衣裳又太薄,蹙蹙眉道:“这妆扮轻佻秾丽,实在难受。”

如此大胆的妆容服饰,她也只有在前世服侍宁殷时,被逼着穿过一次。

不过那是在寝房之中,倒也无所谓丢脸不丢脸,比不得今日要招摇过市。

若非通牌只有一张,而她的样貌身形实在与男人挨不上边,穿男装一眼就能被识破,她才不想多此一举扮成“唐公子”的宠妾。

“揽春阁虽不接女客,却允许男客带自己的姬妾前去调教学习。岁岁且扮作我的宠妾,随我混进内院,再寻机会去找你想找的人。”

唐不离又将计划细细复述了一遍,而后看向马车外候着的青霄、青岚两兄弟,“你们么,就在前院接应,别打草惊蛇。”

安排好一切,虞灵犀遮上面纱,跟随“唐公子”下车。

灯火的喧嚣立即扑面而来,莺歌燕语环绕四周,极尽奢靡。

入了揽春阁的门,虞灵犀方觉出此处略微熟悉。

越往里走,这股熟悉之感便越发深重。直至沿着脂粉轻浮的九曲画廊走向内院,远远瞥见西边茶室翘起的檐角,她才笃定此处来过。

当初她遇刺手臂中毒受伤,宁殷便是将她带来此处内院的雅间疗伤。

啊,揽春阁里有他的内应么?

思绪略微飘飞了一瞬,便见身旁的唐不离揽住她的肩,嘻嘻笑道:“听闻素琴姑娘一曲西域舞举世无双,特地带爱妾前来学习,回府也好跳给本公子消遣。”

原是护院上来查验通牌。

“公子和夫人请进,不过……”

护院将通牌还给唐不离,看了她身后的青霄与青岚一眼,“侍卫仆从一律不得入内。”

虞灵犀略微回首,以眼神示意。

青霄、青岚二人领命,退后一步,各自分头前往约定的接应之处。

内院的楼阁不似前院那般浮华艳丽,反而分外雅致,可闻琵琶琴音叮咚。

龟奴引着唐不离二人去素心姑娘的小楼,在回廊里与一群富贵公子迎面撞上。

为首的那个油头粉面,揽着身侧之人的肩淫笑道:“陈兄,那红蕊姑娘的三寸丁香舌,到底滋味如何啊?”

叫“陈兄”的是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看上去浓眉大眼颇为正派,可惜一开口就露了底,眯着眼轻佻道:“销魂蚀骨,不虚此行。”

“难怪陈兄与她缠绵那般久!哈哈哈哈哈……”

后面那些淫词艳语,不堪入耳。

一旁沉默的唐不离忽然停了脚步。

虞灵犀回眸,疑惑低唤道:“阿离?”

唐不离仿若不闻,死死盯着对面正在结伴狎妓的狐朋狗友,英丽的面容唰地沉了下来。

虞灵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迎面缓步而来的几人,忽然明白了:那个“陈兄”,估摸着就是唐不离的未婚夫——太傅之孙陈鉴。

来不及安抚,唐不离已有了动作。

她解下腰间悬挂的长鞭,大步朝陈鉴走去,手腕一抖,鞭影如蛇甩出。

廊下琉璃灯灭,惊呼四起,陈鉴嗷的一声朝后摔去,脸上出现了一道红肿的鞭痕。

陈鉴捂着脸惊怒道:“你是何人?为何打人!”

唐不离本就不满这桩婚事,此时怒上心头,握着鞭子冷笑:“我是你唐祖宗!打的就是你这个人模狗样的大淫贼!”

陈鉴的惨叫和同伴的呼救惊动了楼下护卫,此时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虞灵犀只好趁乱退下,转身朝青霄踩点过的杂房小跑而去,据说红珠就在那里。

刚下楼,便险些与一人迎面撞上。

定睛一看,原是个熟人——曾向她提过亲,后又与一狐媚外室苟且的成安伯世子。

难怪揽春阁的内院戒备如此森严,真是藏龙卧虎,随便走三步都能撞见一位前来消遣的达官显贵。

两人曾见过面,虞灵犀忙不迭垂首敛目,却被成安伯世子一把拉住:“站住。”

虞灵犀心下一紧:莫不是被认出来了?

她将头垂得更低些,唯有两扇鸦羽般的眼睫在面纱外扑簌抖动。

却见成安伯世子“咦”了声,绕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之前不曾见过。”

说着,便要上手来扯她遮面的轻纱。

虞灵犀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忙捂着面纱后退一步,撞入一个硬实的怀抱。

世界陷入一瞬的沉寂。

熟悉清冷的檀香萦绕,令她下意识想起了寿宴上那片毫不停留的紫色衣摆。

虞灵犀僵立着,心脏骤然一缩,而后漫出无限的酸疼来。

……

薛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是……哪儿?”

揉着钝痛的后颈起身,才发现他仅穿着松散的亵服躺在垂纱软榻上,而身侧,一名香肌玉骨的女子紧贴着他而睡,发出绵软的嘤咛。

薛岑顿时大骇,从榻上跌了下来,带起案几上一堆器具稀里哗啦倒下。

“干嘛呀?”

那女子彻底被吵醒了,不满地打着哈欠起身,钗堕鬓松,滑下的被褥露出大片旖旎风光。

可薛岑着实没有欣赏的勇气,红着脸别过头道:“姑娘快将衣裳穿上,这……这成何体统!”

“公子莫不是在说笑?来我们这儿的都是脱衣服的,没见过穿衣服的。”

女子毫无羞耻之心,软若无骨地往薛岑身上靠,嘻嘻调笑,“何况,公子方才不是脱得挺欢心的吗?”

薛岑只觉脑中嗡地一声,什么礼教规矩都忘了,起身推开女子道:“你胡说!我……我……”

他背过身,慌忙地检查自己的衣物。

他没有过女人,说不出眼前情况到底是失身了还是不曾。他心乱如麻,却在见到胸腹处几个鲜红的口脂印时,忽的冰冷了手脚。

花娘眼睁睁看着这玉面郎君的脸从绯红褪为惨白,不由吓了一跳,伸出丹蔻艳红的手指戳了戳他:“公子,没事吧?”

薛岑哆嗦地合拢衣襟,因为手抖得太厉害,衣带系了好几次都不曾系好。

他赤红的眼中洇出泪来,半晌沙哑道:“出去。”

看到他哽咽的喉结,花娘嘴角一番抽搐。

来这都是找快活的,何至于哭啊?

“公子……”

“出去!”

于是花娘便将那句“昏得跟死人似的,没来得及”给咽了回去,白眼翻到后脑勺,哼了声披衣走了。

薛岑仍怔怔坐在地上,清俊的面容满是灰败。

到底是这青楼的人刻意宰客陷害,还是七皇子……

他握紧了双拳,撑着榻缓缓起身,将地上散落的衣袍玉带一件件拾起。

仿佛是要拼命拢起破碎的尊严,越捡眼睛越红。

吱呀,门再次开了。

薛岑慌乱抬头,可进来的不是花娘,而是个额角有疤的送茶小婢。

“公子,请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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