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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黑,夜幕上星光璀璨,城楼上只有照明的笼灯与侍卫腰上佩剑的暗光整齐地亮着。

天子驾临,便见那排暗光齐齐地矮了一截,他脚下未停,口中轻松:“免了。”

而后转身看一看她,见她拎裙登石阶的样子小心翼翼,迟疑了一下,向她伸出手。

光火映照中她扬起脸,好似也略有些迟疑,终还是将手递到了他手中。

由他扶着登上最后两级,城楼上平坦的道路与夜色下的重峦叠嶂都映入眼帘。只是那重峦叠嶂实在看不清楚,饶是有星辰照耀着也只能看出几个黑乎乎的轮廓。

夏云姒不解地看他:“皇上要给臣妾看什么?”

他笑望着城楼前的漆黑:“我们来早了些,等一等吧。”

说着递了个眼色,樊应德会意,挥手示意驻守的侍卫们退了下去,自己也领随行宫人们退到了城楼下。

这一方天地便安静下来,安静得仿佛世间都只有他们二人,不见权势纷扰,也没有爱恨交错。

贺玄时走向一侧墙围,闲散地席地而坐,又一睇她:“来坐。”说罢便望向星辰璀璨的天幕。

夏云姒一壁走过去落座,一壁顺着他的目光也瞧了瞧,问他:“皇上在看星星么?”

他说:“不是。”

她旋即一哂:“那臣妾知道贺礼是什么了。”

他挑眉看她,她笑颜不改:“烟花是不是?”

对于送礼时玩悬念的人而言,但凡被猜到都是扫兴。可她接着就又说:“臣妾喜欢!”说着抱住膝头,双目亮盈盈地继续紧盯天幕,神往的样子美好得令人心中怦然。

却听他低笑一声:“猜错了。”

夏云姒一愣,转头打量:“那是什么?”

可他不肯说:“等等就是了。”

她禁不住当真生了些好奇,略作踌躇,到底未再追问,望着天幕安然静等。

过不太久,城楼前的山林中响起些许窸窣。

夏云姒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脑中浮现了一些山林野兽。细想又知这是身处城楼之上,再则行宫所在的这片山脉也显有那些东西,便又静下心。

可侧耳倾听,却听那窸窣声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越来越近,她的心跳就又不由自主地快了。伴着三分好奇两分紧张,她终是再度看向皇帝:“皇上。”

他只含笑望着远方,一攥她的手:“快了。”

话音刚落,一个朦朦胧胧的黄点映入夏云姒的余光。

她定睛看去,那黄点大概离此地少说也有数丈之遥,看不真切、更辨不出是什么,徐徐地往天幕上升。

她正疑惑,又见无数如出一辙的黄点随之冉冉升起,像受到惊吓的萤火虫从草地中成群飞出,要去衔接远在天边的星星。

再一阵继续升起,离此处近了些许。

夏云姒终于辨出那是什么,愕然间杏眸圆睁,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一阵近过一阵,就这样在眼前铺开一层渐次压近的明黄灯海,最终连眼前的山林里也升起光明一片,连漆黑的山峦都被映照得清晰了一些。

夏云姒举头眺望,才发觉背后不知何时也已被同样的灯海覆盖。目光所及之处,面前、身后、天上皆是同样的朦胧光晕,如梦似幻。

她从未见过这样多的孔明灯同时升起,或者说,全天下大概也没几个人见过这样奇景。

不过,她却与孔明灯早有纠葛。

孔明灯原与烽火点狼烟一般,是军中传信所用。后来军中渐渐有了更好的法子,孔明灯便流传开来,成了民间百姓祈福之物。

夏家的祖籍并不在京中,几代之前家中发迹迁来,便从南边将一些旧俗一并带了过来。

其中有一条,是说每逢有孩子降生,就要燃起一盏孔明灯,祈求孩子康健,平安长大。

可夏云姒是家里庶出的女儿,出生时母亲原已不再受宠,又碰上难产,生母一命呜呼,院子里好生乱上了一阵,哪还有人记得给她放一盏孔明灯。

她直到八岁才听闻这件事,那时姐姐与尚是慕王的贺玄时已定亲但尚未成婚,贺玄时常到府里走动,便恰好赶上她为这事哭鼻子。

小孩子闹脾气许多时候都没什么道理可讲,更何况她还算“师出有名”,姐姐怎么哄她都没用,她就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姐姐忙不迭地叫人补了一盏灯给她也无济于事。

现在想想,她那时在意的其实不是这一盏灯,而是借着这个由头将多年来的委屈都发泄了一番罢了。

最后姐姐无计可施,只好哄她说:“阿姒不哭!我们阿姒命硬,没这盏灯不也长得好好的?你好好长大,等你成婚的时候我去说服爹爹,让阖府都给你放灯,祝你与夫家白头到老、儿孙满堂,你看好不好?”

她被这话哄住了,因为她想象了一下,如果阖府放灯一定很好看。

不过这话她最多也就记了三天。小孩子没心没肺,她那时又已在读书认字,哪有闲心多想这些?

后来再想起此事,已是姐姐离世之时——有那么一闪念里她想起这个承诺,慨叹姐姐骗了她,竟就这样撒手人寰。

最亲近的人没了,她又哪里还在意什么与夫家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夏云姒想着这些,露出的动容之色便也不假。偏过头,她泪盈于睫地望向皇帝:“皇上还记得?”

他深深地看过来,眼底温暖恰如天上灯火:“是,朕记得。”

他攥住她的手,她没有挣,任由他低头边握边沉吟:“你姐姐想让你替她照顾朕,朕也想好生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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