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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刃重新回到石窟,将十七化成的石像搬到阳光下。天无际强撑着站起来,蹒跚走到石像旁边,在被九婴囚禁的百余年中,他曾无数次地梦到过这名少年,梦到他怀中抱着逐日长弓,一路乘风破浪。如今看着正在片片脱落的石像,天无际叹息一声,缓慢而又艰难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深藏于石心的一抹鲛人孤魂。

风缱雪问:“天道长以后有何打算?”

天无际道:“斩杀九婴,而后便带着十七去南洋看看。”

“妖邪要斩,不过道长还是得先将身体养好。”谢刃提议,“寻仙岭的几位长老德高望重,医术超群,距离白沙海也不远,不如先去那里。”

何归主动请缨:“我送天道长过去。”

“你?”谢刃问,“你不随我们继续去找下一颗头了?”

“我得先回一趟血鹫崖。”何归道,“倘若家中没出乱子,再来与你们会和。”

谢刃依旧不放心,将人强行拖到僻静处:“要走可以,先交代清楚,那条红蟒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剑饲妖兽,你都看见了。”何归坦白,“养了大概十几年。”

谢刃警告:“你就不怕被它反噬?血鹫崖的修炼方式我管不着,也觉得那群白胡子老头三天两头去你家找茬,纯属脑子有毛病,但饲妖兽这件事吧……我可不想哪天接到消息,说你被蟒蛇吞了。”

“现在我还能制得住,将来制不住时再说。”何归指着他的鼻子,“还有,璃焕与墨驰都答应替我保密了,至于风氏那位,你负责搞定,总之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不管是他说的还是你说的,我都只找你讨债。”

谢刃后退一步,说笑了,我哪能管得住他。

何归直爽:“你若管不住,那我就去管。”

谢刃抬脚便踹:“有病吧,想得还挺美,关你什么事,走!”

“那我走了。”何归笑,“放心,若真有压不住剑的那天,我肯定来找你帮忙。”

谢刃没辙:“送完天道长后,你准备去哪儿找头?”

“怒号城啊,不是你说的吗,怒号城归鸾羽殿,金氏不是我的对手。”何归道,“我打算先过去看看,实在不行,还有……算了,猿哀城的齐氏和火焰峰的璃氏都不好惹,我没必要触霉头,若怒号城那头没戏,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

两人一路勾肩搭背往回走,结果拐弯就见风缱雪正站在前头,脊背挺直、很冷冰冰的那种站法,海风卷起大衣摆,跟一朵花似的,于是谢刃当场松手,把狐朋狗友给赶走了。

何归看着他一路狂奔的背影,简直无话可说,璃焕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安慰他,何宗主,没事的,阿刃他不是欠债了吗,自然要事事以风兄为先,所以在对待朋友时,就显得十分没有人性,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商量凑钱赎他的事?

何归:“……”

真的,半个钱都不想掏。

稍作休整之后,何归便带着天无际前往寻仙岭求医,而其余人也回到小镇客栈,简单吃了点东西,璃焕本来打算开四间客房,结果被谢刃及时提醒:“分开住,倘若九婴那颗头又来了呢?”

“他都被你打得落荒而逃了,哪有马上回来送死的道理。”璃焕嘴上这么说,手里却还是将客房换成了两间。谢刃目的得逞,假装无事发生地回到风缱雪身边:“走,咱们回房。”

小二得了这群小仙师的赏钱,办事也麻利,一趟一趟往房中殷勤送着热茶与浴水。谢刃单手在桌面轻叩,听着耳边传来“哗哗”水声,仰头又喝下一杯茶——不喝不行,口干舌燥。

鲛绡图内九死一生,自无暇顾及其他;回到白沙海时又闹哄哄的,同样一群人一堆事,找不到独处的时间;而现在好不容易得了清闲,窗外有风月,房内有红烛,还有正在沐浴的心上人,焉有不胡思乱想的道理。

然后少年的思绪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绮丽得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谢刃,谢刃,谢刃!”不知过了多久,风缱雪突然扯住他的脸,“你中邪了?”

谢小公子猛一下回神,做贼心虚地站起来:“啊。”

“我方才叫了你七八声。”风缱雪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啊。谢刃清清嗓子:“没事,要不要替你擦头发?”

风缱雪摇头:“你去沐浴吧,我累了。”

“哎……好。”谢刃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从自己面前飘走,只好将满肚子的话暂时咽下去。直到泡进浴水里还在想,这件事没有道理啊,分明自己才是被亲的那个,难道不该理直气壮去讨个说法,有何可心虚的?

但紧接着又立刻想起人偶和那句“我媳妇”。

于是气焰顿失,重新蔫蔫靠回浴桶,好吧,确实是我先图谋不轨。

风缱雪独自坐在桌边,一连饮了两盏茶,才反应过来杯子是谢刃方才用过的。他心不在焉地解开腕间绷带,看了眼依旧在渗血的伤口,又看了眼屏风后的、半天没动静的、好像要洗到明天早上才肯出来的模糊人影,咬牙将伤药洒上伤处。

一阵剧痛。

“……谢刃。”

“怎么了!”

谢刃匆忙裹好衣服冲出来,看着满桌乱滚的药瓶,赶紧将他的胳膊拽过来:“给我看看,弄疼了?”

风缱雪微微错开视线:“嗯。”

“我来吧。”谢刃取过伤药一闻,“你这里头有冰酥,虽说高级,但治疗皮外伤犯不着受这份疼,还是用我的好些。”

风缱雪在灯下坐着没动,任由他替自己处理伤口。谢刃方才出来得急,外衫只是随手一搭,湿发也随意束着,透过敞开的领口,能一路看到腹肌,不断有水珠顺着发梢滑下身体,悄悄没入腰间。

“……”

谢刃吹了吹剩下的药粉,仔细将绷带缠好:“等明晚再换新的,三五天就会痊愈,你肩头的伤要不要换——”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却被风缱雪泛红的耳垂和脖颈……惊得说不出话也好,惊艳得说不出话也好,总之,真的好白啊,白里透粉,便如红樱落雪,又香,总之心火正旺的少年是经不住这大场面的。

风缱雪道:“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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