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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那我们先不用这个炸药包,先按兵不动,赵家如今内部多有不满,有说与江家撕裂的,还有倡导还是保持友好关系的,江家老爷子表面和赵家友好,但也不会允许钦书,把手伸到自己碗里,他口口口口,相信还能挡一会,这段时间,让二爷休养,够了。”

林伯听到这儿,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勉强安定了一些,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从后视镜看看兰烛。

她表情自若,逻辑清晰,他不过是昨天才跟她说的这里面的家族纷争,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能分清楚形势,冷静分析,比他这个当局者清醒多了。

她才二十二岁,理智冷静、杀伐决断,面对这些男人之间的争权斗势一点都不慌乱,跟三年前站在浮京阁面前的她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就知道,这事,得找阿烛姑娘。

果然是二爷带出来的人,她和二爷处理事情的方法和态度,简直如出一辙。

车子到浮京阁门口的时候,风雪已经停了。

兰烛从车子上下来,一脚踏入浮京阁的院门的时候,林伯微微躬身,退下了。

跟从前一样,灰白的矮墙雕着麒麟抢月的奇异图案,红砖灰瓦的飞檐翘角依旧孤寂,房屋脊梁上头的脊兽神态各异,在雪光下遗世独立。

屋檐廊柱间原先布满的暖黄的灯色都消失不见了。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那暖黄色的灯光像是从龙鳞上借来熠州生辉的颜色,近乎是要把单调的黑夜撕开一个大口子,把浓烈的彩绘泼洒于天地。

如今,只剩几盏孤灯,在风中跳跃。

她之前以为这浮华的地方住着的人应近乎醉生梦死,应站在财富的巅峰上,俯瞰人生。

如今看来,那只是江昱成为了驱散这院子里漫天的死寂而打造出来的一场热闹的遮掩。

高大的古树把树杈交错进云里,遮天蔽日,老腐的躯干插进土里,树枝交缠处密地飞不出去一只鸟。

兰烛抬头,正厅正上方的匾上依旧用小篆写着的“浮京一梦”。

她轻声往偏厅的书房走去,门未关,对开的几扇雕花窗门也都往外敞着,对流的空气吹得屋内的帘子张牙舞爪的,站在那亭里,顿时觉得风从自己的衣袖里拼命地往自己胸口灌着,毫无遮挡地传来刺骨的寒意。

桌上,用砚台板压着泛黄的书信,大多数已经被吹落在地上,一阵一阵的风过来,原先落在地上的纸张又随着风卷动,像是进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碎纸机中。

兰烛弯腰捡起一张。

这些信,应该就是林伯口中说的,每年除夕他母亲寄回来的那些。

信中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开篇的嘘寒问暖简短,后面是长篇大幅的对于所处现状的控诉,最后的落笔诉求也很明确,让他早日达到江家的要求,早早接她回来,让祖父和父亲承认她的存在。

一阵苦涩逐渐从兰烛的心头蔓延开来。

局外人一看这信,就觉得有问题。

做了母亲的女人,心思细腻的应当比蚕丝还细,落笔给自己的孩子的时候,谁又会提那些苦难。听林伯说起江昱成的母亲,那样的温柔和柔软,她应该唯恐给自己的孩子施压,唯恐他背负压力过的不快乐,又怎么会在信中写那些让人喘不上气来的希冀和急不可耐的催促呢。

目的性这么强、诱导性这么大……这信,怕是伪造的吧。

兰烛都能看出来,江昱成难道看不出来吗

还是说,他也在骗自己,一天一天地骗自己,直到真的骗过了自己。

活在殷切的希望和急切的敦促中,那或许就是他二十几年来的人生意义吧。

直到他最后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骗他的。

他母亲早在十八年前,就过世了。

他没见到最后一面,却一直认为她在等他带她回家。

所有人埋藏了这个秘密。十八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