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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熠川的骨灰分成两份,加拿大和国内各葬一份,像他原来有两个家一样。在加拿大的葬址,梁建生选了自己住处附近一个陵园,四周环绕的全是绿色植被,蓊蓊郁郁,生机盎然。从梁建生的大房子一侧的窗户远眺,就能看到这篇绿地。梁建生当时说,这样我每天早上都可以看见他。

回程路上,天气依旧阴沉,两人之间也格外沉默。明明三年都没有一起谈论熠川的离去,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又谁也不说话了。

梁建生最先打破沉默。他叹口气,说:“太可惜了。如果是在山上出意外,我甚至都不会……“

梁牧也没说话。

“他为什么非要参加那个比赛。又不积分,就是什么慈善赛。”

梁牧也听到这里,才突然有点反应:“您说是什么比赛?”

“一个什么环保组织的慈善赛吧,名字我不太记得了,我也经常去训练营,都没怎么听人说过,我甚至……”

梁牧也直接打断了他:“WinterLasts?环保基金会组织的自由式挑战赛?”

梁建生没想到他会知道,点点头表示肯定。“这你怎么都知道。”

实在是有点巧。应该是巧合吧,梁牧也想,加拿大本来也没多少正赛之外的自由式挑战赛。

“嗯,我朋友今年也参加了。今年……是在惠斯勒。”

梁建生斜过眼看着他,半晌他说:“你那个小男朋友?”

梁牧也想到,应该是上个月他发和池羽在“七号天堂”顶上的那张合照,挺正常一张照片,没想着瞒着谁,梁建生自然也看到了。只是心里有鬼的人,怎么看都能看出鬼来。

“不是什么小男朋友。”他笼统地说了一句。

“你自己的事,你管好就行。”涉及到他性取向的问题,梁建生态度也不太好。

他立刻说:“我一直都管得挺好。”

梁建生没有直接回应,就是说:“如果熠川还在……”

“如果他还在,就怎么样?您就有个正常的儿子?”

十九岁他跟全家人出柜,那时候就换得梁建生一句“走出这个家门,你就不是我儿子”。梁牧也当年脾气也硬,当然是抬腿跨出了那个家门,没管梁建生要一分钱。可是熠川出事之后,种种外力作用之下,他们的关系又有所缓和。

到今天,梁牧也忍了三年的话,终于要忍不住,他全都说了出来:“为什么熠川去偷偷参加比赛,您真的不知道原因吗。他一直想要您一句表扬,要您的认可。您是为了他遗憾,还是为了自己遗憾?”

梁建生被他说得脸色铁青。“他自己喜欢滑雪,他是自己想的。”

梁牧也都笑了,他说:“您骗得过自己就行。我也见过为自己滑的人。熠川当年,不是这样的。至少不全是。”

他说话很冲,梁建生语气也不善,也口不择言地说:“又是你那个小男朋友。”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梁牧也在零度以下的天气里把车窗摇下来一个小缝。他只觉得要窒息。

他是今天才突然觉得,自己以善意出发,所做的这些努力是徒劳无效的。他以为是自己可怜梁建生,其实对方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接受过、正视过他。对于梁熠川的死亡,梁建生自我欺骗的样子很可笑。可对于梁建生的态度,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欺骗。

“别这么不尊重人,”梁牧也说,“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但是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不爱财,不爱名声,就爱滑雪。认识他这么几周,我第一次有想重新开始拍点什么东西。我甚至写了策划书……”梁建生一直苦恼于自己退出户外摄影这个圈子,梁牧也一直知道怎么戳他痛处。

可梁建生却没听下去,他打断梁牧也,直接问他道:“你说他叫什么?”

梁牧也完全没有意识,就又重复了一遍:“池羽。羽毛的羽。前两天WinterLasts挑战赛,他还得了冠军。”

车开到了家门口。梁建生自顾自拉门下车了,梁牧也不太能理解他奇怪的反应,还在十分肯定地说:“我有我的计划,您怎么想是您自己的事儿。接受或者不接受,我都无所谓。”

梁建生突然转过头,对他说:“梁牧也,你确定你了解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