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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也看到郑成岭表情凝重,心里一沉。他第一反应是,潘一格不顾之前的约定,自己提早开始了攀登,结果出了什么意外。

还没等他出声,郑成岭仿佛猜到他想法,说:“不是一格,是他爸。”

“他爸?”梁牧也更加摸不着头脑。

“他爸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连夜从老家赶过来,跪在一格门前求他不要去。”

事情就是他堪堪入睡后,这一个小时内发生的。梁牧也往外一看,才看到,所有房车的灯都亮了。远处潘一格的车门口黑压压聚集着好几个人。

他迅速穿好衣服走到近前,就看到地上风度尽失、大声叫嚷的中年男子,脸色僵硬难堪的潘一格,和旁边沉默得一言不发的唐冉亭,瞬间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对旁边围着的人说:“都散散吧。我来。”

唐冉亭开口,想说点什么,是梁牧也对她说:“今天保护点还没检查,冉亭你去吧。”

潘一格对徒手攀的痴迷要从五年前算起。他和钟彦云当年一样,出去徒手攀从来不告诉外人,经常是一个人摸着黑去,爬完了再回来。多数情况下,也不会公之于众。要说潘一格徒手红点过多少条线,多难的线,没人清楚,估计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他的家人当然也对此并不熟悉。最近两年,他在圈子里名声大噪。几个月之前,他去年在斯阔米什训练时,黄鹤给他拍的徒手攀的一些短视频在网络突然走红,父亲才辗转从亲戚处得知了他想做中国徒手攀岩第一人的目标。

老爷子当场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说潘家三代独传,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可以视人命不顾。几番争执以后,潘一格是趁一个夜里,偷偷收拾行装,从家里溜走,来到格凸大本营和他们汇合的。

潘一格性格非常孤僻,家庭四面墙内的争执,他几乎从未跟人提起过。梁牧也也是事到如今才知道。

潘父大声闹着说他们杀人,还说要叫警察。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为什么要这么不负责任?

去年在斯阔米什,寡言少语的潘一格曾经用七个字形容过这种精神和状态——“朝闻道,夕死可矣”。

钟彦云说过,潘一格也说过,凡人会追求长寿没错,可对于徒手攀登者,生命的质量比长度更重要。他们对生命的尊重,体现在尽可能地评估风险,不去尝试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潘一格这三个月把CMDI墙爬过百余次,关键部分如‘飞天’、‘罗生门’,他甚至重复了千余次。

可这样的道理,又怎么能跟一心要延续香火的老一辈讲得通。

当日的登顶计划当然是当场取消。郑成岭和梁牧也劝潘父劝了一整个早上,终于让他的情绪暂时平复下来。最后,潘一格向父亲用自己的名字发誓他不会摘保护绳,这才让潘父暂时离开了现场。

这当然是缓兵之计。潘父的车子前脚离开,潘一格就对他说:“梁导,我还是想爬无保护。”

梁牧也再次确认:“还是想做?”

潘一格点点头:“从没有比现在更想。”

梁牧也看着他眼睛,道:“所以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当任何一种情绪盖过理智,都不是好的兆头,包括叛逆,也包括迫切。

潘一格当然懂他的意思。他默许道:“嗯。我会再调整好状态。”

梁牧也只拍了拍他肩膀,告诉他平常心。

回到房车的时候,郑成岭、唐冉亭和另外一位要上岩壁拍摄的摄影师正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唐冉亭先开口:“也哥,对不起,这次是我……“

昨晚,她见潘一格已经休息,明天是正日子,她也不敢打扰他,就自作主张直接打电话给潘父的号码,想扯个谎,确认一下是正确的联系人就挂掉。谁知道潘父从别人口中已经听到了他们这个月在格凸准备的消息,就差一个日子。唐冉亭这通电话是把行动日期送到了他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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