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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时也瞥了一眼,那些石头除了长得胖,带点花纹,没什么特别的。

钟思很纳闷。

他捏了一个在手中掂量着,被卜宁拍开,便问:“怎么是这几个?我也没见你仔细品鉴,靠什么选的?”

卜宁:“眼缘。”

钟思翻了个夸张的白眼,把剩下的碎石收了。

卜宁没搭理他,随手捡了根小木枝,在那些挑选出来的圆石上写画了几下。

钟思伸头探看:“写什么呢?”

庄冶在旁边解释道:“印记,虽说万物皆有灵,但是留了印记的石头更好用一些。”

“哦,懂了,刻个名字就算你的了,是吧?”钟思转头去念卜宁留的印,“……你这画的什么?”

卜宁一脸诧异:“你不识字啊?”

钟思没好气地说:“去你的,你怎么不说你写得丑?我瞧着像个北字,又觉得有点怪,是北字么?”

卜宁:“不是。”

钟思:“那是?”

卜宁:“我造的。”

钟思:“那你嫌我不认字???”

他们吵闹,庄冶在里面“好好好”地和稀泥,闻时抱着胳膊看戏。结果那天夜里,闻时扫了灯正要睡,却听见屋门被敲了几声。

他甩了傀线拉开门,尘不到提着灯站在门外

“你不是下山去了?”闻时意外地看着他。

“又不叫人?”尘不到挑眉看了他一眼。

闻时盯着他闷了片刻,动了动唇刚要出声,就听他说:“算了,知道你要叫什么,咽回去吧。”

他半真不假地摇了一下头,走进屋里,垂手往桌上放了一兜东西。

他从山下回来,时常会给闻时捎点稀奇东西。但他极其擅长吊人胃口,并不一次给全。

总是在闻时因为一些事闷不吭声或是在笼里见了什么苦景,才会放一两样出来逗人。

这几乎成了师徒间的一种往来默契。

像这样一兜全给的情况,实在少见,就好像对方有点心不在焉。

闻时盯着尘不到看了片刻,问道:“山下出事了么?”

尘不到正要出去,闻言愣了一下说:“无事,睡吧。”

闻时犟着没动,依然看着他。

尘不到已经走到门口了,又回头扫了一眼,失笑道:“瞪着我做什么?”

他索性在门口跟闻时闲谈了几句,直到把徒弟聊得放松下来,不再一副问审的模样,这才直起身。

临走前,他忽然想起什么般问了一句:“听说卜宁给阵石留了个挺特别的印?”

闻时愣了一下。

尘不到伸手指了一下鸟架子:“来,瞪它,它告的状。”

金翅大鹏默默把脑袋往毛里缩了缩,装死。

闻时想了想说:“像个北字,但他说不是。”

尘不到:“提缘由了么。”

闻时:“他说是造的字,将来跟他有点渊源。”

尘不到点了点头。

他侧脸映在光下,因为眸子低垂,显得仿佛在出神。

卜宁天生通灵、体质特殊,有时候做点什么,大家都会问一两句。这是常事,但尘不到很少会问。

闻时看着他,忍不住道:“那字怎么了?”

尘不到回过神来,笑了一下说:“或许跟我也有点渊源。”

……

张雅临辨认完站起身,说:“应该没错了,就是卜宁老祖的阵。”

闻时怔然回神,就见张岚面色一下子凝重起来:“要真是卜宁的阵,那就麻烦了。众所周知,卜宁留下来的阵屈指可数,到今天印记还这么深,说明当初是个翻天覆地的大阵。那不是只有……”

张岚噤声片刻,目光转向众人:“封印那位、永不入轮回的阵?”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闻时猛地抬眼,看向身边站着的人。

那一刻天边惊雷乍起,雪亮的闪电映照在谢问身上。他依然垂眸看着地上的阵石,面色带着病气的苍白,却看不出分毫表情。

这是闻时恢复一部分记忆后,第一次听人提到这件事。不再是话本、传闻里那种隔着山海和时间的陌生故事,而是有了实感。

他忽然意识到,在后来这些人的口中,尘不到早已神魂俱灭,连轮回里都找不到踪影。而在传闻的那些纸页上,封印尘不到的那句话里,有着所有亲徒的名字……

包括闻时自己。

那一瞬间,他忽然迫切地想要翻找出那段记忆,想要知道当时究竟怎么回事,尘不到发生了什么,自己做了些什么。

但不论他怎么用力,就是什么都记不清,像是被一张密不透风的布蒙住了所有,一丁点都透不进光。

他看着那个人,发现自己只知道从何而来,却怎么都想不起归处。

而谢问只是沉静良久之后转了眸光,朝他看过来,然后弯了一下眼睛。

一如千年前的无数个瞬间,他常笑着对闻时说:“小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