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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时第一次看见谢问, 就注意到了对方灵相手腕上缠挂着的翠色鸟羽。他一度十分好奇那根鸟羽的来历,却怎么也琢磨不出个结果……

没想到在这一刻得偿所愿。

兜兜转转一大圈,那居然是他的东西。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一刻, 遗落在了尘不到手里, 完好地存留至今。

很难描述那一瞬究竟是什么感觉。

山坳里的风很大, 能将笔直坚韧的长竹吹成一张张弯弓,呼啸不止。但闻时却一无所觉。

他长久地站在山风深处,一眨不眨地看着屋前的人。

在这之前,他始终以为那个人只是惯着他而已。

牵手也好, 接吻也好,都是因为他期望和失望都表露得太过明显, 于是对方不忍心。

就好像当年他站在松枝上看着尘不到下山, 对方沿着山道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带上他。

但现在他却发现……

在他曾经看不见的地方还藏着许多东西,和他所以为的其实不那么一样。

屋前披着红袍的尘不到对竹林里的人浑然不觉。

残余尘缘化成的青鸟飞过山坳, 隐没在天边。他倚着门看了一会儿,提了一下罩袍衣襟,顺着铺满竹叶的小径走下来。

沙沙的脚步声离竹林近了许多,闻时乍然回神。

他看见那道高高的身影停在湖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还在笼里, 笼主是张岱,眼前的这些都来自于张岱的记忆。

这些画面逼真而清晰, 在闻时看来几乎毫无违和感。就好像当初的张岱就藏匿在这片竹林里,站在闻时所站的位置, 屏息注视着这一切。

想到这里, 闻时心头一跳,猝然转头朝四下扫了一圈。

竹林稠密, 枝干上的斑纹和人脸极其相似,被风吹得树影横斜时,确实容易一晃眼看错,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不过眼下除了闻时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存在。

这点他可以笃定,如果有,他不会凝神还感知不到。

那么当初呢?

当初张岱就藏在这里,尘不到怎么可能感知不到?

除非那时候的尘不到状态极其糟糕,甚至比此刻笼里所见的还要严重,毕竟眼下只是张岱意识的表露。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这样的尘不到,可能会有无数种猜想,就算感觉到他不对劲,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从来没有人会把尘不到和“虚弱”这个词放在一起。

但闻时不一样。

他见过外人从没见过的尘不到,也知道很多外人所不知的事情。所以他瞬间就厘清了所有——

尘不到一生解过的大笼遍数不清,身上背负的尘缘是闻时的百倍千倍,只是他压得一丝不漏,除了闻时,没人知道。

他曾经说过,这是有办法解的。闻时以为那是他说来哄人的话,现在看来其实不假,确实可以化解,只是化解的过程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哪怕是尘不到自己,也得费尽心力。

闻时不知道那个过程有多难熬,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化解的人会经历什么。如果连尘不到都会被耗得虚弱至极,那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所以他做这些的时候,从来不在松云山。

每隔几年,他都会在这个跟松云山相似的山坳里逗留一阵,在这间有点简陋的屋子里落脚,独自化散数十万人留给他的那些尘缘。

等到状态恢复,再看不出异样,他才会离开这里,回到松云山,或许踏入下一个笼,去送另一些人。

这样的过程,不知有过多少回。

张岱撞见的,只是其中某一次。

甚至根本不是撞见的,而是刻意留了心。张岱说过,他被天谴缠身无力解脱的时候,去求过尘不到。

他没提过时间地点,但想必就是在这里了。

他想求尘不到帮他,又不愿其他人知道,于是处处问询尘不到的行踪,一路追寻到这里。

他应该也见到了那座土地庙,听到了歇脚路人关于“山鬼”的议论,所以穿过雾瘴和竹林,悄悄摸进了山坳深处,看到了闻时所见的那一幕。

这里的场景之所以清晰如昨,就是因为张岱始终记得,甚至在后来的一千多年里,回想过无数次——

他在这里求过尘不到,而尘不到不肯帮。

所以他耿耿于怀、怨恨之深,到死都放不下。

***

“当啷”。

湖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闻时顿然收神,抬眸望去。

尘不到手里摆弄着几枚圆石,正弯腰把其中一枚丢搁在湖岸某一处。

“西北角……”

闻时盘算了一下方位,皱起眉来,心生疑惑。

按照卜宁常说的,西北角在阵法里被称为死门,轻易不动。

“如果阵石落在死门,那就绝对不是什么玩闹的小阵了,多半性命攸关。”卜宁当初这样说。

闻时也问过:“怎样叫性命攸关。救人生,咒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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