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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人当年输得一塌糊涂,已是避其锋芒图谋外蒙,扶桑人的野心恐怕更大。”戴季晟说着,轻轻叩下一子,“到时候,咱们再看看这位虞四少的斤两吧。”

俞世存沉吟了片刻,犹疑道:“扶桑人若有此意,岂不与苏俄冲突?”

“唐骧把李敬尧押回广宁了,这人我没什么用,你去处置吧。或许——”虞浩霆顿了顿,“能问一问你妹妹的事。”

戴季晟淡淡一笑,眼里却尽是冷意:“觊觎北地的又岂止是俄国人?这几年,扶桑国内,军部势力坐大。前两个月,扶桑内阁的‘东方会议’通过了一份《对华政策纲领》,言明北地四省在扶桑国防和国民生存上有‘重大的利害关系’。”

郭茂兰神色一黯,答了声“是”,刚转身要走,却又停住了:“总长,有件事情还请您提醒一下顾小姐。”他说着,面上的神色有些尴尬,“顾小姐防人之心太少。之前在江宁,她曾经见过我的女朋友,我请她不要跟您提起,想必她就没有告诉您。”

“他年纪轻轻就重权在握,难免心高气傲,要逞一时快意。若苏俄觊觎北地,有康瀚民在前头扛着,无论是和是争,江宁这个‘国民政府’都有转圜的余地。如今他自己占了北地四省,康瀚民前番的骂名窘迫就得他自己担着了。”

郭茂兰是锦西人,少年离家到燕平读书,后来又考了军校,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幼妹寄养在崇州叔父家中,他原打算一从定新毕业,就把妹妹接到旧京来,却不料阿柔已然落在了李敬尧手里。他不能再有这样的软肋被别人知道,因此,他收留月白的事一直都安排得十分隐秘。侍从室的人在虞浩霆这里是没有私隐的,倘若当初虞浩霆知道他隐瞒了月白的事,必然会疑心他,顾婉凝终究还是太天真。

戴季晟摇了摇头:“时移世易,无谓一概而论。不过,这位虞四少太年轻,他只想着吃了康瀚民的北地四省,日后和我们两军对垒的时候,身后少一重掣肘,却不去想康瀚民今日的‘两难’——未必就不是他来日的‘两难’。”

郭茂兰此时说起,虞浩霆转念一想便问:“你突然想起这个,是不是她又有事情瞒着我?”

俞世存一面察看案上的棋局,一面笑道:“司令是以虞浩霆比项王吗?”

郭茂兰点头道:“顾小姐听说我们的人截了李敬尧的几个家眷,托我打听里头有没有一个叫沈菁的。”

戴季晟手中轻摇着一柄水磨竹骨折扇,素白的扇面上无一字一痕,唯有庭院中浓绿的芭蕉阔叶在扇面上浸染出一层碧意:“昔年百二秦关皆属楚的时候,谁会想到来日霸王卸甲,十面埋伏?”

“是什么人?”

沣南暑热尤重,空气里总渗着湿漉漉的潮意,俞世存陪着戴季晟弈棋,落子间笑容轻淡:“司令,我们这次由着这位虞四少拿下锦西,他这个‘参谋总长’怕是要名正言顺了。”

“是个画西洋画儿的,有些名气,前几年被李敬尧强娶了做小,顾小姐本来就颇为这件事不平,在广宁的时候又见过她一面,倒是有几分投契。”

直到清词去了燕平,他心底的一根弦也骤然一松,当初俞世存的话他虽然不肯点头,但也不是没有思量过,只是他当年辜负了疏影,若再拿清词做棋子,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前面几句话虞浩霆听着都没什么,唯独最后一句忽然就让他有些不舒服,她和李敬尧强娶的一个小妾“有几分投契”?他想起她说过的那句:“你和冯广澜有什么分别?”也许当初,他在她心里跟李敬尧也没什么分别。

清词两年前就去了燕平,他也叫人查过,知道清词念了大学就没有再和虞浩霆有来往。之前他知道清词在江宁出了车祸,第一个反应就是虞军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世,但若真是如此,虞浩霆却该是把她攥在手里当个筹码,而不会放她走。他虽然犹疑,却也不敢多加查问,免得引人注意,反而坏事。

西澜江和绥江不同,后者江岸平缓,沙洲苇影,水面辽阔;而西澜江夹在崇山峻岭之间,依山势而下,江水清澈,草木深幽。

戴季晟先是眉头一锁,旋即又释然,如今锦西局势混乱,广宁的消息未必确切,就算真的是虞浩霆的女朋友,也不会是清词。

“这算不算就是苏东坡写的‘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婉凝倚在虞浩霆怀中凭岩而望,嶙峋礁岩割开的江面映不出中秋的一轮满月,却是珠飞玉散,莹光激荡。

虞浩霆的女朋友……

“嗯。”身后拥着她的人只低低应了一声,婉凝回过头看了看他:“你今天怎么都不说话?”

虞浩霆的女朋友怎么会在广宁?

“我在想你呢。”

不料,事后又有回报说,这次的事情似乎是伤了虞浩霆的一个女朋友。

婉凝莞尔一笑:“骗人。”说着,在他手上轻轻握了握,“你这样还用想我?”

于是,锦西那边一传来消息说霍仲祺人在广宁,他立刻便授意行刺,若事情成了,不管战事如何,虞浩霆回到江宁,都得喝上一壶。即便不成,他们也没什么损失。因此,广宁的事情没有得手,他也不大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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