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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心软呀,你不心疼呀,难不成你要把哥哥变成相思鬼?”

你让哥哥等你到啥时候?

阳春天气,亭台亦新,南园的桃花夭夭灼灼,烘楼照壁,在透蓝的天色下,越发显得煊赫鲜妍。

是谁呀留下个人爱人,是谁呀留下个人想人。

带着蓁蓁转了一阵子,康雅婕忽然有些倦,春光明迷,一失神间,就让人辨不出今夕何夕,悠长一叹旁人不闻,反而先惊了她自己。这样的锦绣华年像是搁久了的缎面,在箱子里头乍一看依稀还是旧时的瑰丽无匹,可拿到阳光下才发觉,纵然强撑出粲然生辉的架子,终究尘意暗生,失了旧时明艳——她自嘲地一笑,制止自己再想下去,她是来散心的呢。

“交上个心来看下个你,舍得下性命舍不下你。

小孩子玩儿的时候一股子精神,才消停下来就犯困,保姆抱了蓁蓁进内室睡下,只剩下宝纹伺候着康雅婕在水榭里喝茶。她抬眼瞧见“春亦归”的招牌,大约是取自“无雨无风春亦归”,想一想,真真是天地最无情,它要春光烂漫就绝不理会你的愁思脉脉。

霍仲祺听着他唱,只觉得心头骤然一阵抽痛,他不敢触碰的那些记忆如洪水澎湃,一瞬间就冲垮了所有的堤坝河岸。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无可挽回,他也只能这样不可救药——

沈玉茗嫁做人妇,“春亦归”的生意便不怎么做了,也只有康雅婕这样的人到南园来,才有招待。只是沈玉茗搬去了梅园路的宅子,不过隔三岔五才来看看,平日里便只有冰儿带人料理。这会儿“春亦归”有温室里新种出的草莓,市面儿上少见的稀罕物,康雅婕见了也觉得鲜丽可爱,用果签尝了一颗,着实甜润可口。她心情一好,见冰儿清秀净扮,又态度殷勤,一时无事,便同她搭起话来:“你跟着你阿姊有多久了?”

“旮梁梁上站一个俏妹妹,你勾走了哥哥的命魂魂。山丹丹开花满哇哇红,红不过妹妹你的红嘴唇。”

“回夫人的话,有六年多了。”

马腾想了想,一清嗓子,果然是极敞亮的调门撂了出来:

康雅婕随口道:“你阿姊是个有福气的。”又打量了冰儿一眼,微微一笑:“那她没想着怎么安排你吗?”

霍仲祺笑道:“那就拣你会的来。”

“呃……”冰儿脸庞红了红,像是急于转过这个话头,局促地冒出一句,“呃……夫人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也没和二夫人、三夫人搭个伴儿,眼下正是……正是桃花最盛的时候呢!”她话一出口,立在康雅婕身畔的宝纹就斜了她一眼,这丫头也太没有眼色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康雅婕的神色冷了下来,唇边笑意犹在,只是没了暖意,懒懒道:“她们都忙,不得空。”

霍仲祺闻言,自失地一笑:“好,那你来个敞亮的!”他这么一说,刚才空憋着力气没叫成好的一班人立马附和起来。马腾挠了挠头,撇嘴道:“他们唱的我不会,俺们那儿的曲儿也不是他们那个调调。”

冰儿被宝纹一眼斜过来,似是更窘迫了,张了张口,又低着头不敢应声。

他这句确是实话,不能说霍仲祺这曲子吹得不好,只是这曲子吹出来听得人心里闷闷的,连夜色月色都叫人发愁。后来,他有好几回都听见霍仲祺吹这首曲子,一次比一次叫人胸口发闷。一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这是首洋人的曲子,名字也莫名其妙,叫《绿袖子》。

康雅婕也不欲和她多言,只道:“你有别的事,就去忙吧。”

马腾有些为难地耷拉着脑袋,磨磨叽叽地嘟哝道:“团座,不是您吹得不好,是您这个调调——它不敞亮。”

冰儿小心地答了声“是”,欠身退了几步,忽然一咬唇,声音压得细细的:“夫人是出了名的高华宽厚,只是……只是冰儿多一句嘴:夫人还是留心二夫人一些吧,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着,扭身疾走两步就要跨出水榭。

团长肯献艺,属下们自然没有挑剔的道理,只有憋足了力气准备给长官喝彩。谁知他刚吹了一句,一班人都安静了,一直到他一段吹完,也没人叫好拍巴掌。霍仲祺看了看大伙儿的神色,了然笑道:“我吹得不好,还是你们来。”

康雅婕见状,连忙叫住了她:“你站住!”盯在冰儿脸上看了片刻,松松一笑,“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起了头撺掇,其余的人没有不帮衬的道理,霍仲祺也不好矜持,只是山歌小调他着实不会,京戏昆腔陇北这里也没人听,他想了想,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把口琴来:“唱我不会,吹个曲子吧。”

冰儿涨红着脸,期期艾艾地恳求道:“夫人,我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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