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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浩霆打量了她一眼,道:“我是说,这些事不是哪一个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一个人能做的,不过都是尽一己之力罢了。”他说到这儿,话锋一转,“你弟弟今年毕业了吧?”

“四哥!”霍仲祺惊诧地叫了一声,“我……”

这次轮到她默然,他说得对,这些事,她想也没有用。

虞浩霆飞快地蹙了下眉,轻轻一笑,直视着他:“我和她,早就没有什么了。”

“嗯。”虞浩霆点了点头,见她面上忧色端然,几乎想要去揉揉她的顶发,他安抚地轻轻一笑,“这些事你不必想,想也没用。”

我和她,早就没有什么了。

“报纸上的政论版最近吵得很厉害,听说政府里的也是?”

他之前一直以为,这样的话,他一定说不出来。可原来,他可以说得这样轻松,只是话一出口,胸腔里似乎有一瞬间的真空,没有知觉,当然也就不会觉得疼。

“还好。”

我和她,早就没有什么了。

“薛贞生的事……很棘手吗?”

曾经他也怀疑过,他和她的那些过往,或许只是一场一厢情愿的绮梦;然而那天她在他怀中的泪雨滂沱终于让他相信,一路走来,总有些欢悦和痛楚未曾辜负。可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真的宁愿前尘种种,只是一场贪恋痴嗔的独角戏。

他答得再简单不过:“嗯。”

我和她,早就没有什么了。

“龙黔的战事是不是不太好?”她试探着问。

他的话,和那轻淡的笑容,像一颗子弹穿透了他心上的壁垒重重。他心上骤然锐痛,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抑或能说些什么:“四哥……”

他这样走在她身边,仿佛屏立江岸的群山,坚稳巍峨,叫人心意安然。她知道,他这个时候叫她来,一定是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然而等了许久,他都只是沉默,是他不愿开口,还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虞浩霆端起杯子呷了口茶,再抬眼时,目光依旧淡如晨雾:“其实你也知道,她和我在一起……本来就是勉强。”他说着,从容一笑,又道,“朗逸那里,回头我跟他说。”

江天寥廓,江风清寂,故人心事,可堪重提?

他回来的时候,她正整理行装,他不自觉地停了脚步,站在帘外凝眸望她,一动不动,隐隐期望着她能察觉他的存在,用一个眼神把他解脱出来。然而赭色的帘影里,她偏偏专注得连一丝余光也没有,一件衣裳叠起又拆开,反反复复总也整理不好。他眼底微热,终于打了帘子进来:“你这是要走吗?”

虞浩霆跟在她身后,哂然笑道:“越是怕死的人越忌讳说死,我没有那么多忌讳。”

“嗯。”婉凝点了点头,仍然盯着摊在床上的那件旗袍。

顾婉凝捋着马鬣,顰住了眉尖,牵着马从他身边走过,轻抛了一句:“这可不是好话。”

“你是不是……打算去看你弟弟?”霍仲祺问得有些慌乱,话刚出口,他已然察觉不妥,却无从补救。这件事她没有同他说过,他这样一问,显是知道了。

虞浩霆闻言亦是莞尔,她虽然穿了虞军的制式衬衫和马裤马靴,可人太过娇娜,终究是不像,这样硬朗的装束反而更衬出她容颜柔艳,风致婉转。他移开目光,眺向江面:“巧笑知堪敌万机,倾城最在着戎衣——古之人诚不欺我。”

顾婉凝转脸看了看他,莹澈的眸子在他面上流连而过,便又低了头:“我先回江宁。”她眼里没有笑意,也不见忧色,唯有一片澄清,口吻也平静得稍嫌客气,但这平静却让他想说的话,似乎更容易开口。

婉凝螓首轻垂,低低同他打了声招呼:“钧座。”言罢,自己先抿了唇,微微一笑。

“婉凝——”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尽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局促,然而话到嘴边,却仍然吃力得超出他自己的预料,“要是……要是我陪你过去,你介不介意?”

她在他近旁勒缰下马,翩然站定,迎着他的目光抬起头,那一瞬间,彼此都失了言语。

她手上的动作隐约一滞,却没有答话,只是把叠好的衣裳展开来,不声不响地重又叠过。他静静立在门边,再不敢说什么,甚至不敢太过专注地看她。

夜色掩去了烽火的灼痕,深黑的山影如驯顺巨大的兽,在江岸远处匍匐,勾勒出连绵浑厚的轮廓。月光在云层中时现时隐,柔光如纱,夜风送来的蹄声,不疾不徐,一声一声点在他心上。由远及近的两骑,一个沉着端正,另一个,却婷婷如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