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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婉凝却只是摇头,“我知道。”她仰望着他的眼,终于抽泣出声,“可是他那样一个人,你让他败,比让他死还……”她再也不能说下去,他那样一个人呵——

虞浩霆垂了眼眸,良久,才道:“仲祺,你在不在,事情都是这样。”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涩,“回去吧,带她走。”

霍仲祺用力抱紧了她,只觉得什么样的言辞都苍白乏力:“你别怕,四哥不会有事的。”

“四哥!”霍仲祺颤声叫他,眼中晶莹闪动,“你还不明白吗?!你在这儿,她哪儿也去不了!”视线相撞,激出一样的痛楚。

她面上泪痕恣肆,两颊烧红,眼眶也是红的,声音像被泪水浸没:“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说……”

“她……”虞浩霆欲言又止,霍仲祺低声道:“我给叶铮打了电话,说你的意思,一旦沈州失守,马上就送她走。”

“婉凝,你怎么了?”他把她圈在怀里,试探着去捧她的脸,触手却尽是泪水,她攥在手里握皱了的一张报纸,他目光划过,心下了然:“你是担心四哥?”

虞浩霆点了点头,两个人又是片刻的沉默,霍仲祺忽然笑了,赧然里隐约带着点淘气:“总长,人在城在。”虞浩霆看着他,亦洒然一笑:“好。”

然而他刚一走近,就发觉自己想错了。她没有睡着,她只不过是不肯抬头看他,她缩紧的身子微微颤抖,克制到极处的哽咽是惊雷无声,一瞬间就震乱了他的心。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潮来潮去,他在沙滩上走了无数个来回,直到午夜的深沉模糊了海天的边界。霍仲祺在壁灯的微光中正要上楼,忽然瞥见书房的门缝里漏出一线灯光。他轻声过去推开了房门,便看见一个笼着睡袍的娇小身影无声无息地蜷在沙发的角落,即便他走进来也没有回头。他望着她身边散落的报纸,蹙了蹙眉,是在这儿睡着了吗?

朔风凛冽,干燥的雪花直扑眉睫,寒冷让人麻木也让人清醒。战争的爆发像炸开的动脉,而停歇则静默如死亡。战线的僵持是谈判桌上的筹码,每一个标点背后,都是无法计数的生命和热血,每一条电令之下,都是他亲手送到炮火中的子弟兵。

没有月光的夜,海浪也显得狰狞,浑厚的潮声有不可抗拒的威严。

死,有的时候,反而成了一件简单的事。

霍仲祺咬牙点了点头,婉凝剥出一颗龙眼递在他手里,径自起身把摔在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捡了起来:“有些事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决定的,你不要为难你自己。”他抬起眼,正看见她唇角薄薄的笑意,落花一般姿态凋零。

“总长,急电!”林芝维推开车门,一脚踩进一尺多厚的积雪里,踉跄了一下。急促的声气让虞浩霆皱了眉,然而回头看时,却见他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以及——欣然?

“是你父亲的电话吗?”

“什么事?”

顾婉凝端着碟龙眼过来,刚走到门口,就见信纸、笔架、电话……连一盏珐琅台灯都被打落在地板上。霍仲祺一个人坐在沙发里,面孔埋在手心,听见她的声音,才抬起头,抿了抿唇,却没有言语。

林芝维蹚着雪急“跑”了几步:“总长,扶桑地震。”

霍仲祺摔的不只是一部电话。

虞浩霆一怔,一边接过文件夹一边问:“震中在哪儿?烈度呢?”

“不知道。”马腾摇摇头,一脸愁云惨雾,“我们师座以前不这么发脾气的。”

“还不清楚。不过,有海啸。”

“谁的电话?”

两天之后,空投到扶桑阵地的传单上影印了国际通讯社的报道和大幅照片。罕见的巨震灾难空前,繁华都城在大火中毁于一旦,连扶桑的皇族子弟也有人葬身震中。

“师座他……”马腾走进来,唯唯诺诺地小声嘀咕,“刚才把电话给摔了,要不您去看看?”

刚刚僵持下来的战线,突然又沸腾起来,扶桑人把前线轰成了焦土,虞军的防线却一径收缩,避其锋芒,就在沈州的城墙几成泥渣的时候,一路轰鸣的战车戛然而止——困兽的血终于流干了。

马腾在门口探头探脑晃了几下,终于引起了顾婉凝的注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