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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眉眼,相似的轮廓,甚至是相似的下棋手法,五百年后,她居然能和这样与封凌寒相似的人坐在一起弈棋,倒也真是缘分了,人生本就不能强求,宁渊一想通,神色立马空灵起来,就连看着棋盘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认真。

只是,隐在阴影中的女子和背对着她而坐的玄衣男子显然都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下子的声音有了点铿锵的意味,宁渊瞧得越来越激烈的棋盘,微微一笑拾起子。

瑜阳先沉不住气了,她走上前神态倨傲:“好大的胆子,见到公主还不行礼!”

她一直觉得,观棋便可尽观其人,所以那时候就是封凌寒没有赢她,她也会助他赢得天下,只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年俊和清河都皱皱眉,皇家公主的做派怎么跟那街市泼妇差不多?她家小姐是洛家仅剩的传人,说起来也算得上是洛氏族长,连皇子的身份都未见得低上一些,凭什么对着个黄毛丫头行礼?

结果,为了一局棋,她在他身边呆了七年,看着他一步步走到整个大陆的顶端,然后毫无牵挂的离去。

肯来是敬你几分,可是若蹬鼻子上脸,就是没品了。清河和年俊虽说都对皇室颇有几分尊敬,可真涉及到他家小姐的事来,便什么都要靠边站了。

他输了,他为她寻宝。

宁渊抬起头,那若隐若现的面容便清晰起来,她站起了身,那散在大红曲裾上的银线便随着皎洁的月色流转起来,炫辉溢彩。

他赢了,她助他为王。

还来不及对那奢华古韵的服饰感叹,那红衣女子的面容就这样大剌剌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转身就走,不是不失望的,只是那一句话便偏偏让她停了下来。只因为五百年她从隐山下来遇到那人时,第一句便是,弈一局如何?

她神情慵懒,眼中的茶色深沉得如漩涡一般,极是散漫的对婉阳轻颔下首:“得公主招待,多谢。”

只需一眼,她便知道他只是个像极了封凌寒的人罢了,他看她的眼神,虽惊异,但却毫不熟悉,就如初见一般。

她这话倒说得极为真切,若不是婉阳的凤华宴邀约,她便见不到这像极了封凌寒的人。若不是这准备好的棋具,她也赢不了她五百年前就想赢的棋局。

只是,她眸子里的神采渐渐隐了下去,他终究不是他,不是五百年前那个君临天下的王者,所以就算是下的极好,也只是如此而已了。

虽说迟早也会见到,可到底却也简单了不少。

宁渊放下一子,眼底多了几分满意,他的棋奕得极好,杀伐果断,快意恩仇,极合了她的口味。

所以,在她心情极好的情况下,她不介意向举办宴会的人道一次谢。

但那两人也只是想想而已,坐着的人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尽管,对方只是个不足二八的小姑娘,甚至还是封凌寒那家伙传了不知多少代的后人。

两人越瞧就越觉得这场景像是真有这么点意思,打量叶韩的眼神便都不那么单纯了,甚至是审视的,挑剔的,怨念的,清河就只差欺上前拉着叶韩的袍子质问了。

婉阳看宁渊的神色,真真是怒急了说不出话来,但却也只是如此了,洛宁渊一站出来的时候,她便明白也许外界传闻多有不实,可有句话却也不假。

清河和年俊互相对望了一眼,慢慢走近站在了宁渊后面,他们明显感觉到宁渊今日的举动隐隐有些不同寻常,想到上次小姐也是在回望桥见这叶家少帅后便神情有异,难道,是小姐看上他了?

洛宁渊,确实是皇家公主尚有所不及。

宁渊回转身走到石桌前,大咧咧的便坐了下来,姿势实在说不上有多雅观。她抬起头看着已经走过来的男子,起手便行了一子,叶韩想是料想不到她行动如此迅速,愣了一下便大跨几步坐下来举手下子。

不是容颜,不是身份,而是那份不输于她父皇的气韵,这洛宁渊,绝非常人。她于深宫中长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是却的确未曾见过这样的女子。

本是随口说出的话,但前面已走远的人却停了下来,她朝假山那看了一眼,显是也看到了那石桌上摆着的东西,顿了一下折转身朝石桌走去。

只是站在你面前,就如高山一般需要仰止。

他朝旁边一看,假山旁边的石桌上摆着一副棋具。鬼使神差的,他听到自己慢慢开口的声音:“不如弈一局如何?”

婉阳并不出声,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刚才还愤怒激昂的神色却淡了下来。这样的洛家小姐,她对付不了,可是并不表示,皇室会允许这样的洛家继承人存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会突然歇了对付云州的心思,可是这样的洛宁渊,太危险了!

果然,对面站着的人皱了皱眉,眼底似是划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怅然,转身便欲离开。瞧那方向显然是准备出庄,而非朝里面的凤华宴而行。

宁渊瞧并未有所动作的婉阳,心底点了点头,不愧是皇家养出来的公主,眼力还是有一点的。

他的名字没什么意境,也就是老头子喜欢看法家古籍,随手取了这么个名字,出生行伍,本就没这么多穷讲究。

她转过身,停在了仍是坐着的叶韩旁边:“同归?”

岭南叶家少帅的名字天下皆知,她还要问是哪个字,叶韩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法家韩非的韩。”

叶韩点点头,拉着百里询便朝外走去。

“寒?”她眉角似是微微一动,道:“哪个寒?”

从头至尾,那些站在婉阳身后的贵女公子,两人连眼皮都没抬一眼看看。

叶韩觉得有趣,这般拦住路便直问家门的人还真是少见,但确实又像是眼前的女子能做得出来的,他走上前两步,道:“岭南叶韩。”

瑜阳还欲说话,却被身后的婉阳死死的拉住了衣袖,她转过身道:“姐姐,那洛宁渊居然敢如此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

“你是谁?”她朝这边看来,眼微微挑起,便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和缅怀。

她还没说完,就被婉阳瞪得咽回了还没说出口的话。婉阳一向是对她极宠的,像这样的怒色,还真是没见过。

淡淡的,安静的,甚至是失望的声音。

“我们回宫。”

隔了很久,才听到那女子的声音。

只留下一句,婉阳便拉着瑜阳匆匆离开。

气质天成,璞玉清濯,她站定在那里,只是抬着一双眼静静的望着这边,就能让他有种骤然回到南疆战场与敌方将领生死拼搏的感觉,真实浓烈到了极限。

随着他们的离去,这场如闹剧一般的凤华宴才真正划上了帷幕,渐渐曲终人散的院子里,除了仍是清凉皎洁的月光,便只剩那隐在树下立着的方紫菲。

宁静得仿似能晕染一切的茶墨色眼眸划进眼底,让他有片刻的惊异,尽管从那女子明目张胆走来的身影便知不是一般人,可到底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的模样。

她神情呆愣,脸色苍白,隔了很久,才能听到她若隐若现的声音,茫然的嗤笑的到了极致的声音:“果真是不配平级而称,方紫菲,你真是个笑话。”

一身大红的曲裾常服套在她身上,那颜色仿若浓烈到了极致的深沉一般耀眼。从腰际蔓延下去的银线浅浅折叠开来,在月光折射下有种古老的写意,那女子步伐沉稳,但却好似带着定定的压迫缓缓而来,他微微眯起眼,循着这飒爽的步履缓缓朝上审视。

空幽的声音在园子里回荡,像是呜咽一般凄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