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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你照顾我很多,我很感激。”

“那你还想怎样?!”淳德帝怒吼出声:“朕可以废了太子,但你莫非还要杀他不成?!”

楚瑜心中微微一动。楚锦转过头去,看着远方。

“有何不可?!”

“没,”楚锦笑起来:“我当姐姐,我来照顾你。”

卫韫提了声音:“他做错了事便要承担,哪怕以命相抵,又有何不可?!”

“你想干嘛?”楚瑜挑眉:“造反?”

“卫韫你莫要太过分,”淳德帝咬牙切齿:“得饶人处且饶人,太子的确决策失误,但若决策失误的责任要以命相抵,谁还敢做那个决策的人?白帝谷一事,绝不是任何人想要看到的,你也别纠缠于此了。”

楚锦抬起头,认真看她:“下辈子,我当你姐。”

“那你叫他过来。”

“那就下辈子。”

卫韫冷着声:“我有话问他。”

“行了,”她拍着楚锦的背,笑着道:“要是咱们能活下来,就重新当姐妹。要是活不下来,”

淳德帝压着火气,还想同卫韫说什么,最后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或许这个人,才是她一直所期待的,想要拥有的妹妹。

他憋着气,招了招手,吩咐将太子召了过来。

这是和她前世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楚锦。

不一会儿,太子便赶了进来,匆匆行礼之后,抬头看着淳德帝,焦急道:“父皇,如今他们打到天守关了,我们怎么办?”

楚锦脸涨得通红,楚瑜静静看她。

“你过来,先同卫大人道个歉。”皇帝没有看他,颇有些疲惫开口。太子一脸茫然,诧异道:“道歉?”

说着,楚锦仰头就喝了一口,酒的辣味儿猛地冲入口中,楚瑜笑着看她急促咳嗽起来,抬手去给她拍背。

“你不该道歉吗?”卫韫开口出声,太子赫然回头,这才发现卫韫跪坐在暗处。

于是她伸手要去拿酒壶,却被楚锦拦住,楚锦拿着酒,认真看她:“给你赔什么罪我不多说了,你明白就好。对不起我放在这里,以后咱们姐妹,就当重新开始吧。”

他面色瞬间僵了一下,却还是硬撑着道:“孤不明白镇国候在说什么。”

楚锦没说话,楚瑜想了想,觉得楚锦大约也是不会喝的。她股子里的脾气,向来骄纵,只是被藏在那份温和之下,才鲜少被人察觉。但如今回想起来,楚锦不愿意做的事情,哪一件,又何尝是真的做了?

“不明白,要我提醒你?”卫韫轻笑着将手中茶杯猛地摔碎,瓷裂之声响彻大殿,卫韫捻了一块碎片,含笑看着太子道:“太子需要提醒吗?”

“不会。”楚锦摇了摇头,楚瑜靠近她:“不会就好了,来,自罚三口,当给我赔罪。”

太子没说话,他目光凝在卫韫手上,明白卫韫这次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哈,”楚瑜毫不诧异这个答案,抿了口酒,将酒壶递给对方:“会喝酒吗?”

他脑海中迅速闪过所有方案,淳德帝抬起头来,看向太子,皱起眉头。

听了这话,楚锦认真想了想,随后道:“看心情吧。”

卫韫含笑瞧着他:“其实邀请太子过来,卫某并不是为了他事,就想问几个问题。”

“你同我说句实话,”楚瑜笑着道:“以前给我嘘寒问暖的时候,是真心实意,还是恶心透了?”

太子看了一眼淳德帝,淳德帝朝他疲惫点了点点头,太子这才稳定下心神来:“当初我父兄前后出城,按照我父兄的习惯,绝不可能举家迁往白帝谷,可他们却都死在了白帝谷中,太子觉得,这是为什么?”

坐上来后,风轻轻吹拂在脸上,举目望向远方,是平原千里,是明月当空,是帐篷千万带着些许火光,萤火虫在月色下飞舞旋转,让这死寂的夜里,带了几许鲜活。

“这我如何知道?”

楚锦抿了抿唇,却是有些不服气,扶着石头,小心翼翼坐上来。

太子僵着声音,卫韫抿了口茶,淡道:“您不知道没关系。”

楚瑜听着这话,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城墙边上的位置道:“敢不敢坐?”

卫韫抬头看向淳德帝:“那陛下,所有罪我就算在太子身上,还请陛下允卫韫取太子一物。”

她向来比楚瑜欣喜,那些年无论是虚情还是假意,总是照顾着的。

“你要什么?”

楚锦语调温和,好像少年时一样嘱咐着她。

淳德帝皱起眉头,卫韫微微一笑:“项上人头。”

“我听人说你在城楼上,你向来贪杯,我怕你醉了睡在城楼上着凉。”

听到这话的瞬间,卫韫已经扑了出去,太子被卫韫猛地按着脸按在地上,他的脸狠狠撞在地面之上,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砸出一个坑来。

然而她笑容清澈,神色清明,看在楚瑜眼里,却是比在华京好了太多。

血从太子头上流出来,太子拼命挣扎,旁边侍卫举着刀枪冲出来,将淳德帝死死护住。

楚锦笑了笑,如今她脸上一大道伤疤,像蜈蚣一样攀附在面容上,一笑随之动起来,看上去分外可怖。

淳德帝看见突然动手的卫韫惊恐万分,躲在侍卫身后惊诧出声:“卫韫,你当真要谋反不成?!”

“嗯?”楚瑜有些疑惑,转头看向楚锦:“你怎么来了?”

“陛下,”卫韫抬起头:“臣就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也是错吗?”

北狄军队就在不远处,楚锦站到她身后来,好奇道:“姐,你在看什么?”

“那是太子!”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楚瑜,却是坐在城楼上,看着月亮喝酒。

淳德帝怒吼,太子在地上拼命想要挣扎,卫韫却是按住他的头,半蹲在他身前,神色平静道:“陛下废了,不就不是了吗?”

“阿瑜……”

淳德帝被这话激得双眼血红,卫韫转过头去,声音柔和:“殿下,您说清楚,我父兄到底为什么死在哪里,他们为什么会一起进白帝谷,若您不说清楚,我就当人是您杀的,您看这是几条命?一、二、三……”

等所有人都退下去后,楚临阳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烛火,好久好久,才闭上眼睛。

“不是我……”

军师看了一眼旁边守着的侍卫,终于还是点头,应声退了下去。

太子挣扎着,含糊出声,反复道:“不是我……”

等他走了,楚临阳同旁人平静道:“都下去吧。”

“五、六……”

楚建昌没有说话,好久后,这个头发已经生了白发的老人落下泪来,他狠狠抹了一把脸,转过身去。

“是姚勇!”

“父亲,”楚临阳抬起头,平静看着楚建昌:“今日若是我在凤陵城中,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我相信若是您在那里,也是如此。阿瑜不过是做了一个楚家人都会做的选择。”

太子吼出声来,含着哭腔道:“真的不是我!”

楚建昌大吼出声:“你给我去救阿瑜!”

卫韫眼中眸色沉了沉,面上却仍旧含笑:“姚勇如何让我父兄一起进白帝谷的?殿下若说不清楚,我便当殿下说的是假话……”

“楚临阳!”

“是他骗进去的。”太子慢慢没了力气,他感觉血从自己身体流出去,他微微颤抖,艰难出声:“卫将军兵分两路,自己先带了两个儿子进去,留另一只人断后在不远处。姚勇见敌军多了之后,不敢上前,但是若是退兵,卫珺知道,不会饶了他……”

楚临阳沉默着开始整理自己的折子,平静道:“父亲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所以呢?”

楚建昌猛地跳起来,怒吼出声:“那是你妹妹!”

卫韫手微微颤抖,太子含糊道:“所以,姚勇让人去给卫珺传信,说卫忠让他前去支援。卫珺让卫荣回去报信求援,姚勇派人拦截杀了卫荣……”

楚临阳没说话,这件事轮不上他说同意不同意,可是哪怕来问他,他也是同意的。

“然后我卫家一家,都葬送在了里面。”

听到楚瑜的名字,楚建昌终于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看着楚临阳道:“你和卫韫是一伙儿的?!你同意他把阿瑜放在那里?!”

卫韫平静出声。

楚临阳慢慢睁开眼睛,神色坚毅:“或者说,我信阿瑜。”

其实并不意外。

“我信卫韫。”

这样的结果,对于卫韫来说,本也是意料之中,没有半点奇怪。

“可是你们也不能拿天守关当儿戏啊!”

然而却仍旧觉得心上翻涌着什么,咆哮着让他想将手下人捏死在手下。

楚临阳闭上眼睛:“坏在根子里的东西,不拔干净,终究是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