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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筠在尚不知情为何物的年纪便对朱昱深情根深种,爱了二十余年,情只增不减,不愿见朱昱深落到性命难保的下场。

这样一封信,表面写给沈奚,实际写给即将出征归来的晋安帝,希望他能看在沈家的面子上,看在四哥已痴了的份上,为他留一线余地。

苏晋道:“不单是你,这两年,陛下与我也派人去北平试探过,都称朱昱深痴了。一个月前,我这里还接到顾云简的来信。”

当时朱昱深还与沈筠在济南休整。

顾云简是济南府监察御史,来信上说:四殿罹患痴症,不言不语,只由四王妃与一名将军近身照顾,行径效仿王妃,其余人事一概不识不记。

沈奚撑着额稍道:“所以我才以复命为借口,将朱昱深召回京师,打算亲自试探,若他真是痴了,便留他一条命回北平,若是假的——”

他忽然抿紧唇线,不愿再说下去了。

过了片刻,才道:“可现在出了麟儿的事,我不该留他了。”

倘若朱麟的踪迹是被意外发现还好,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便说明朱昱深的人直到现在还跟着麟儿,说明只有沈奚离京亲自武昌府,才能将朱麟平安接回来。

麟儿是沈婧之子,沈奚不敢赌,他只有去武昌。

可安南行商贩货案尚没有水落石出,从安南流入大随的万万两白银最后去了哪里也头绪,他们与柳昀之间表面平静,私下为了这桩案子已争得势如水火,谁知道这万万两白银最后会查出什么。

沈青樾与苏时雨生死相交,他不愿,更不想在这种时候留她一个人在京师。

朱麟那头也耽搁不得。

所以答案很清楚——

沈奚若想走得放心,一定要下杀手,且一定要杀最关键的执棋人。

也就是说,朱昱深与柳朝明,他至少要解决掉其中一个。

日已西沉,彤亮的霞色透过薄窗照进屋内,沈奚与苏晋静坐无言。

正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沈奚眉头一蹙,他早已吩咐过,今日他与苏晋在流照阁议事,除非陛下有急诏,天塌下来也不许打扰。

但朱南羡还未出西北,哪来什么急诏呢?

屋外的人见里头无人应声,又叩门三下,随即开口:“沈大人,苏大人,下官是秦桑。”

秦桑是朱南羡的贴身侍卫,两年前朱南羡亲征,出人意料地没将他带在身边。

苏晋一听是秦桑找来,不知怎么就想起朱南羡出征前夕,她在墀台远远瞧见他解下腰间崔嵬,递给秦桑的情景。

她步去门边,将门打开:“秦大人。”

秦桑行了个礼:“下官知道沈大人与苏大人有要事商议,不该打扰。但——”他一顿,忽然从怀里取出一卷明黄的密诏,递给苏晋,“两年前,陛下离京前夕曾交代过,等北疆战乱平息,四殿下回京复命之时,令属下将这封密诏交给二位大人。”

苏晋将密诏接在手里,没有立时展开,而是回头看了沈奚一眼。

沈奚知道苏晋大约已猜到了密诏的内容,也知道她在迟疑什么。

柳昀对苏时雨而言,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沉默了一下,走上前来,从苏晋手里取过密诏,径自展开迅速看完,然后重新卷好:“知道了,这个旨意由本官接了。”

秦桑道:“是,沈大人既接了旨,密诏上何为‘不轨之行’,何时动手,便全由沈大人定夺。”

他说罢这话,正欲折身离开,忽见苏晋从沈奚手里拿回密诏。

杀无赦,是朱南羡的亲笔,上书柳朝明的名。

她沉默地看完,目光在“杀无赦”三个字上落定片刻,然后抬头,眸色镇定一如无波无澜的江海,却落着潇潇雨:“沈大人过几日便要离京,这个旨意,由本官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