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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稚衣快快沐了场浴, 洗去那些沾染的乌糟气,心底记挂着佳郎有约,便节省了几道浴后的工序, 简单涂过润肤露之后就出了浴房,挥退了谷雨和小满。

独自回到寝间, 姜稚衣轻手轻脚移开了门, 往榻上望去,这一眼却没瞧见人。

目光下移, 才见身形颀长的少年曲了条腿躺在她床榻下的脚踏,左臂枕在脑后,右手随意搭在身前,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都说了去她榻上歇, 怎还这般委屈自己呢?

姜稚衣皱了皱眉, 放轻步子走上前, 从榻上捧起自己的薄被, 抱在怀里蹲了下去。

刚一靠近, 沉睡中的人蓦然睁眼暴起, 抬臂一个格挡,曲起的膝顺势一侧, 翻跨而上。

“哎……”姜稚衣才溢出半声惊呼, 一阵天旋地转的颠倒, 整个人便被死死压在了脚踏上。

垂眼看着扼住她喉咙的那条手臂, 姜稚衣被迫仰起头来, 抱着怀里那团被衾懵懵地颤了颤眼睫。

头顶锋锐的目光像撞上一滩温软的水,瞬间化为泡影。

看着那一片白得晃眼,像能滴出水来的凝脂雪肤, 元策眼底敌意骤然褪去,像才记起身在何处,目光一闪飞快移开眼,松了手翻身而下。

姜稚衣犹疑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立马抬手拢紧了散开的衣襟,也抱着被衾一骨碌爬了起来,轻轻喘着气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眼看他背身站在榻前,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姜稚衣缓了缓气儿,望着他后脑勺道:“我、我看你睡着了,给你盖被子……”

若非连续通宵达旦了五夜,何至于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睡着。

“以后别在我睡着时候过来。”元策慢着声压了压火,走去小茶桌前倒了盏水。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不喜欢。”

“你以前也没这规矩啊……”

元策饮水的动作一顿。

自然,活在这长安城虽自由受缚,束手束脚,却不必有性命之忧,没有谁会和他一样被训练得像头野兽,睡时比醒时更警觉,对近身的活物一概视作你死我生的敌人。

半晌过去。

元策:“从前是从前。”

“好吧,多大点事,这么严肃干什么……”姜稚衣嘀咕着站起来,放下被衾,低头理了理寝衣,一抬眼,见他一直站在小茶桌边,主动走上前去。

感觉到脚步靠近,元策一回身,提在手中的茶壶像道禁止通行的路障,横在了两人之间。

“怎么了呀,你现在不是没睡着吗?那睡不睡着都不能过来,你干脆直说好了,让我离你几丈远?”

元策缓缓一转茶壶,拿壶嘴指向床榻,抬了抬下巴:“就这么远。”

还真直说呀!

姜稚衣噎了噎,恨恨转身走回床榻,爬上去一把掀高被衾蒙住了头脚,想想觉得还不够,又一个翻身侧躺,拿冰冷的后背朝向了他。

元策喝过水一回头,看着那不知是气抖、还是伤心抖的一团,侧耳仔细一听,还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说什么不喜欢,明明以前最喜欢我挨着了……”

“难道是我如今不讨人喜欢了吗……”

“都洗得这么香了还被人嫌弃,我看这偌大的红尘怕是也没我容身之处了,不如去尼姑庵当姑子算了!”

头顶被衾被人一把扯开,姜稚衣碎碎念的嘴巴一闭,红着脸回过头去。

元策拎着她被角,没什么表情地头一歪:“想怎么挨。”

姜稚衣眉头立马一松,爬起来,拍了拍身边的床榻:“你今晚也累了,坐这儿,我自己来就行。”

“?”

“你还真以为我生气啦?”姜稚衣眨了眨眼,他为她不惜得罪权贵,她岂会因一点小别扭浪费这良辰美景,“从来只有我嫌弃别人的,没有别人嫌弃我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过逗逗你,情趣而已!”

“……”

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用自知之明。

元策沉着脸撇开头去。

姜稚衣:“怎么,我不生气,你还生气啦?”

“逗逗你,情趣而已。”元策不咸不淡地掀了掀眼皮,在她殷切的注视下一掀袍角,在榻沿坐下,面无表情摊开手臂,示意她随意。

姜稚衣便自己动起手来。对着人找了会儿合适的角度,一会儿掰掰他的肩,一会儿曲曲他的手臂。

元策卸了全身的力道随她摆弄。

不过是做个稳住大局的工具,就当自己是个死人。

姜稚衣调整好了,舒舒服服一把搂过他臂弯,靠进他怀里,脑袋挨上他肩膀。

元策呼吸微微一紧,卸下的力道又绷了回来,腰腹绷成铁板一块。

姜稚衣毫无所知,心满意足地喟叹了声。

难怪宝嘉阿姊总与她讲面首的妙处,说什么夜里有人侍寝快活似神仙,实是诚不我欺。

在心底默默想着,看看今夜这一派岁月静好的安宁,姜稚衣忽然问:“阿策哥哥,你说今晚这事过后,大表哥还会再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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