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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也不至于翻山——”

“不抄近道,走一夜也到不了。”

姜稚衣一手搂着他脖子,一手抬起伞沿,看了眼这座高得望不见顶的山,再看脚下这湿滑泥泞的路:“……你能行吗?”

“摔不了你。”元策一手托着她的腿弯,一手偶尔抓一把沿路的树干借力上坡,看着倒是轻轻松松,但要这样翻过一座山,一会儿还有下坡路……而且,雨势好像也在变大。

姜稚衣担忧道:“要不还是露宿吧,我也不是不行……”

“伞往后点,”元策压根没理会她的提议,“挡我视线了。”

姜稚衣忙将伞往后挪,却发现这一来,她后背被挡严实了,元策却完全暴露在了雨里。

“你的蓑衣呢?”姜稚衣突然问。

“湿了,穿着怎么背你。”

“这伞真会挡你视线?还是你不想我淋着雨?”姜稚衣狐疑道。

“你淋着雨染上风寒,折腾的是谁?”

“那你淋着雨不会风寒吗?”

“这点雨也叫雨?”

好吧,这乍暖还寒时节的风雨天,若淋上一场她估计是扛不住的,姜稚衣只好不逞能了,牢牢给自己撑好了伞,每走过一段,便拿帕子给元策擦擦脸颊和脖颈的雨珠子。

山路漫漫,眼看他满面雨水,袍角和靴子全被泥水浸透,而她在他背上始终干干净净,未染一点尘埃。

临近二更天,两人终于抵达驿站。

驿站上房,姜稚衣摘掉斗篷便是一身的干爽,也不必着急沐浴,洗过脚,换过松快的趿鞋,坐在炭炉边喝起了姜汤。

里间浴房响着哗啦啦的水声,听得姜稚衣莫名有些紧张。

这驿站已在靠西地带,设施不如京畿完备,偏房里连像样的浴房都没,方才元策要去收拾一身的狼藉,她便推着他进了她的浴房。

里边的浴桶是她这一路用过来,今日暴雨前才由驿夫送达驿站的。浴桶这等贴身之物,往日从没有人与她共用过。

一想到这里,姜稚衣脸热得,身体里的寒气都被驱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慢慢由重转轻,最后只剩下窸窸窣窣的穿衣动静。

片刻后,元策换了身干净的燕居服,从浴房走了出来,一见姜稚衣捧着汤碗目光闪烁的模样:“你在做贼?”

见他好像十分随意自在,完全没有多余的杂念,姜稚衣打量着他:“你——洗得还好吗?”

“?”

“就是我的那些物件,你用得可还趁手?”

“你就——”非要问个明白?心里是一个字也藏不住?

元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喉结滚动了下,撇开头去:“……太香了。”

姜稚衣轻咳一声,也瞥开了眼。

一阵沉默过后——

“我——”

“你——”

姜稚衣眨了眨眼:“你先说。”

“浴桶被我用脏了,你今晚别洗了,就这么睡吧。”

“你沐个浴能有多脏?”姜稚衣一愣,“你背我来驿站,不就为了让我能沐好浴睡好觉吗?我一定要沐浴过……”

“没有什么一定要,”元策一字一顿打断她,“睡觉。”

姜稚衣还想挣扎,叩门声突然响起:“少将军,有您的信报。”

元策指了下榻,让她躺上去睡,转身出了房门。

报信的士兵跟着元策走出一段路,远离了姜稚衣所在的上房,压低声道:“少将军,京城来报,郡主身边有名叫惊蛰的旧时婢女,三月前被山贼所伤,这些日子一直在郑县休养,前两天伤好回了京城,得知您与郡主的事,正快马加鞭朝这边赶过来——”

元策蓦地掀起眼来。

“您看要不要?”士兵抬起手刀,虚虚抹了下脖子。

风急雨骤的天,天边翻滚的浓云间白光一闪,一道闪电破空。

元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摩挲了下,朝士兵点下头去。

士兵得令颔首,匆匆步入风雨之中。

元策沉默着站在廊子里,忽听一道惊雷响在头顶。

随之而来一声女子的惊叫。

元策疾步走回上房,推开门,一眼看见姜稚衣捂着耳朵蜷缩在床角,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

姜稚衣抬起头,一看见他便扑了上来。

“打雷罢了。”元策在榻沿坐下,把人揽进怀里。

“什么叫打雷罢了……这惊蛰时节的雷最可怕了!”姜稚衣惊魂未定地搂着他的腰,“什么信报这么重要,还要出去听,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陌生的房里……”

元策轻轻吞咽了下:“没什么。”

姜稚衣碎碎念起来:“……这屋里火烛就这么一支,以前这时节打雷的时候,惊蛰都会在寝间榻边给我点满灯树。”

元策眼睫一扇:“惊蛰?”

“对呀,你不记得了吗,就是从小跟着我的那个婢女,不过她之前为保护我受了重伤,我也好久没见她了……”姜稚衣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本以为等她伤好能给她主持婚事呢,这下再见不知要何时了。”

“她对你——很好?”

“当然啦,就像你今天对我一样好,她可是这样对我好了十年呢。”

元策搁在姜稚衣背脊上的手微微一僵。

“怎么了?”姜稚衣抬头看他。

元策眨了眨眼:“那如果有一天,我跟她一起掉入河中,而你只能救一个人,你救谁?”

姜稚衣一愣:“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俩都会凫水,我又不会,我应该在岸上给你们鼓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