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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稚衣记挂着此事,心道明日一定盯着元策吩咐下去,谁知翌日天蒙蒙亮,人还躺在榻上神思朦胧,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在屋里响起:“郡主,奴婢救驾来迟……!”

榻上两人一同睁开眼来。

姜稚衣顶着混沌的睡意分辨着这声音,不是惊蛰也不是谷雨,似乎有些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疑惑地伸长了手臂去够床帐,一面问:“谁?”

“郡主,奴婢是小满呀,奴婢走了一个多月终于赶到,您可是等——”

姜稚衣人睡在里侧,够了半天也没够着床帐,元策一扬手,拉开了这道遮挡。

跪在榻前的人一抬眼,这才看清榻上有两个人,另一个,还是男人!

眼看着与郡主交颈而眠的人,小满“等急”的“急”字就这么噎在了喉咙底。

真是路上一月,人间十年,分明出发时还听侯爷说郡主与沈少将军闹得不可开交,意欲退亲,派人立马过去救驾,怎么到的时候已是沧海变桑田……

姜稚衣定睛朝底下神色变幻的小姑娘看去:“小满?”

小满连忙惶恐低头:“郡主,是奴婢。”

姜稚衣如梦初醒一般才反应过来,这是舅父接她的人马终于到了。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姜稚衣半趴在元策身上,支起身子问小满。

“奴、奴婢说,奴婢救驾来……”小满悄悄抬起眼皮,瞄见姜稚衣那只撑在元策胸膛的纤纤玉手,还有元策危险眯起的一双眼,哆嗦道,“郡主,奴婢这个驾——还救吗?”

一刻钟后,元策穿戴完毕出了卧房,姜稚衣坐在妆台前,由小满替她通着发,听她说着晚到的原因。

“郡主,都怪奴婢拖累了大家,侯爷派来的护卫个个都是策马好手,理应四月中下旬便抵达姑臧,可奴婢不太会马,这一路便耽搁了不少日子……”

——耽搁到,郡主好像都不需要她了。

“无妨,不过差了十几日功夫而已,你一路辛苦,不必再说这些话。”姜稚衣说罢,想起奇怪事,“不过我这边有惊蛰和谷雨,舅父怎会再多派一个你来?”

“侯爷说,那些护卫与您说不上话,也看不懂您的心意,派奴婢来看看您与沈少将军这姻缘可还能挽回,若只是寻常争吵,便让奴婢劝劝和,若发现沈少将军当真对您不好,再将您接回长安去。”

姜稚衣摇了摇头:“舅父当初还不愿成全这桩亲事呢,如今倒这么舍不得了。”

“也不全是,侯爷还与奴婢说,若您与沈少将军当真无可挽回,请奴婢看看您与裴公子相处得如何。”

记起一个多月前舅父寄来的那封信,姜稚衣当时还以为舅父在信中提起裴子宋是故意气元策的呢,如今看来——

“舅父还真想将我赶紧嫁出去呀,从前不是他说,我若遇不到可心的良人就在侯府住到老吗?”姜稚衣冷哼一声。

“您别误会侯爷,侯爷不是不疼您了,当时收到裴家送来的信,侯爷可着急了。”

“那你来的时候,家里一切都好吧?舅父舅母可有吵架,舅父身子如何?”

“郡主放心,一切都好……”小满目光闪烁了下,“对了郡主,奴婢在驿站收到一个包袱,是宝嘉公主让驿差千里送来给您的。”

姜稚衣被拉去了注意力,快快招手:“快拿来我看看。”

小满回身取来一个四四方方,裹得严密的绸布包,递给姜稚衣。

姜稚衣拆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绸布,看见一只精致小巧的檀木书匣,疑心起是何等珍贵的宝贝如此郑重,好奇地拨开匣扣,翻开匣盖。

匣子最上边放了一封信,信笺内容言简意赅——

“你来信所问,答案尽在此匣中。”

姜稚衣回忆了下,才想起她半个月前去信给宝嘉阿姊问过什么。

往匣子里一看,看见一本妃色封皮,名为《风月》的折子书。

这是给她送来了一册话本?姜稚衣拿起那折子书,翻开当先一折。

一幅色彩浓丽的图映入眼帘,图上一男一女衣衫不整,肌肤半露,交缠于卧榻,女子引颈张口吟哦着什么,男子俯身在上,随身携带的,正是一根长长的棍子——

姜稚衣歪着脑袋盯着这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好像终于看懂了什么,蓦然瞪大了眼。

身后忽有脚步声靠近,有人在敞开的房门上轻叩两声,走了进来:“我去军营了,今日午膳可还过来?”

姜稚衣攥着折子书蹭地站起,面对一步步走来的元策,视线从他的脸缓缓下移,到他腰间革带,再往下……

元策一脚顿住,微微一滞,顺着她的视线垂眼看了看自己。

什么异样也没看到,姜稚衣却见着鬼似的浑身一颤,手心的折子书啪地一下抖落。

折子书砸在地板上,一折折滚开。

鲜妍之色扑面而来,一幅幅画里,男女主人公在卧榻,在书房,在庭院,在花丛,躺着、坐着、站着、跪着,同心协力的姿态千奇百怪,看得人眼花缭乱……

姜稚衣和元策齐齐低下头去,目光扫过这一幅幅艳丽场景,缓缓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