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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乱来啊,我们走我们走。”

“要不要先拍个视频留个证据啊,不然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几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你们说?”

“她会不会真的自杀了?”

阮荨荨浑身都在抖,用力最后的力气大喊:“滚。”

几人踉跄而逃。

脚步声远离终于消失在转角处,她扶着墙有些脱力地蹲了下去,巷口阴凉。

脑中嗡嗡嗡直响。

画面一闪而过。

“你不配!”

“你个人渣!”

“你怎么不去死?!”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着?!”

……

外面寒风凛凛。

阮荨荨并不觉得冷,几乎是无意识在走,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住院部的楼下了。

裤袋中的电话又响起来。

人立在灌木丛边,她盯着电话,开始平息呼吸。

吸了口气,接起,“十一。”

“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听到他温醇的声音那颗,仿佛置身茫茫大海,终于抓到一根浮木,瞬间被治愈。

“……在洗澡。”

他哦了声,有一瞬的安静,他又问:

“在干吗?”

“……在看电视。”

“怎么这么安静。”

理由信手拈来:“关静音看字幕。”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哦,那你开下门,我在你家门口。”

“……”

阮荨荨握着电话立在灌木丛边,头顶的月光特别惨淡,一如她的心情。

电话里,他又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嗯?”

良久,她才开口,“好吧,我骗你的,我不在家。”

电话里的冷哼一声,“你在哪儿?”

“在你门口。”

*

周时亦显然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

下床开门的时候,他还以为她又骗他,一边走去开门,一边对电话说,“老骗我有意思?”

门一打开。

就有一道身影扑上来,抱住他。

他一愣,电话直接掉地上了。

阮荨荨手圈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问:“惊不惊喜?”

一句话,他就听出她有点不对劲。

周时亦双手环住她,把她抱在怀里,低声问,“有事?”

隔了好久,他才听见她问:

“十一,你爸……出事的时候,你多大?”

周时亦抱着她的手又收了收,“七八岁吧。”

“我妈走的时候,我十三岁,我爸不在家,是我发现我妈躺在浴缸里,整个卫生间都被我妈的血染成红色了,我每每只要看到红色的东西,我就会想到我妈死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终于有点明白,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子,总是缺少点人气。

“你有我。”

她愣了一会儿,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恩。”

静静拥了会儿,他干燥温和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抚摸,不带任何情.欲,安慰似的。

阮荨荨问:“你爸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

她感觉到背上的手停了下来,然后,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跟外公在楼下。”

阮荨荨惊了一道,猛地从他怀里抬头,看向他。

周时亦和他外公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围满了人,华海那时候还是一家中型的企业,十层楼高,方国安站在顶楼的边缘徘徊,他从楼下看上去,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但那就是方国安。

小区的住户越来越多,在底下围城了一个圈,举手呐喊,“方国安,你不跳你就是孙子。”

还有人向他们扔纸团,推搡。

外公把他护在怀里。

还有人希望他们一家都上去,手牵手跳下来。

那时候周时亦才七岁多,他对周身的一切置若罔闻,他只看着方国安,他看着他跳下来。

方国安纵身往下跳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尖叫,没有害怕,只是看着他。

最后一刻。

外公把他抱进怀里,捂住他的眼睛。

然后,警察就来了,方国安被抬走了,拉起了警戒线,有人在地上用粉笔画圈,有人在采集证据。

只有他愣愣地盯着地上那一滩血红。

直到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方国安走了,不负责任的走了。

记得有一次,阮荨荨问他是否想过他们。

他只说没有。

甚至到那一刻,他都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胆小鬼。

死亡是胆小鬼选择逃避最愚蠢的方式。

他撒手一丢,把他、姐姐、外公、责任全部丢在脑后,只求自己解脱。

犯了错,认错,改错就是了。

选择死亡,说明他害怕指责。

阮荨荨:“你恨你父亲?”

他淡淡地说:“不恨。”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只是不值得被原谅。”

病房内,两人静静相拥。

“嗯?”

“如果是我,我不会跳楼,自杀是一个男人最愚蠢的选择。”

“那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接这个案子。”

命运总是有他的安排,无论你做得多么天衣无缝,只要你踩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侥幸,只是一时,悲剧,却是一世。

灯光下,他的脸庞格外清晰,硬朗,眉目分明,阮荨荨仰头盯着他看,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眉,下一秒,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

吻上去。

前所未有的热烈。

你听。

什么?

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