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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酥酥微蹙眉,第?一眼只觉得这男人眼熟,一时半会儿却又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忽地,大舅沉了脸色呵斥道:“你来干什么?”

“哟,这么多人呐。”瘦高男人慢悠悠走到?屋子?里环视了一圈,看见殷酥酥时怔了怔,惊道,“蛋娃?你啥时候回来地?”

直到?这时,殷酥酥才想起来,这男人是大舅四女儿的丈夫,叫付大春。

大舅年?轻时在乡里也是个人物?,膝下四个孩子?,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在市里的事业单位上班,三女儿是个小学老师,在殷洼沟这儿都算很有出息。唯一就是最小的幺女张馨悦从?小缺根筋,脑子?不好性格也有缺陷,初中毕业后就辍学在家啃老。

早些?年?,张馨悦模样端正,来给她?说亲的媒人还算多,头婚时她?也嫁了个村里还不错的人家。无奈张馨悦的性格实在怪异,和第?一个丈夫的婚姻很快便以失败告终。

之后,张馨悦便开始自己谈恋爱处对象,这个付大春就是张馨悦的二婚丈夫。

殷酥酥以前听妈妈说过,表姐张馨悦一直待业在家,而殷洼沟南边有个煤矿,表姐夫付大春是给煤矿看大门的,每个月收入也十分微薄,因此,这个小家庭的生计几乎一直是靠大舅家在接济。

亲戚们一谈起这个表姐和表姐夫,都是一个劲地摇头。

很显然,付大春这种时候登门,铁定没?好事。

殷酥酥心头思索着,出于礼貌还是朝这个表姐夫笑了下,说:“刚回来。”

付大春点了点头,视线一转又瞧见了殷酥酥身边的费疑舟,整个人都愣怔了瞬,继而恍然大悟,“哦,我?说怎么这么多人,蛋娃带对象回来走亲啊。”

“是的。”殷酥酥敷衍地应了句。

大舅不待见这个女婿,自打?付大春一进门,大舅就没?有好脸色。这些?年?大舅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没?少帮衬女婿,可?非但没?得到?女婿的孝顺感恩,还使得这厮愈发贪得无厌,隔三差五就要上门来借钱。

如果是平时,大舅肯定已?经抄起扫把轰人,但眼下的场合着实特殊,在自家侄女和准侄女婿面前,大舅觉得自己丢人不要紧,却万万不能丢了侄女酥酥的脸面。

因此,大舅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道:“大春,今天这场合你也看到?了,有客人在,你有什么事另外?时间再来慢慢说。你走吧。”

谁知,付大春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二郎腿一翘,余光瞄见茶几上摆着几块香瓜,直接拿起来就啃,吃得满嘴流水,极其不雅观。

见此情形,张秀清和殷自强纷纷变了脸色,心想,自家京城来的女婿第?一次登门拜访舅家,居然就遇上了最不争气的二流子?亲戚,这不是拿泥巴往他们脸上抹?

这付大春是什么意思,成心跟她?们过不去吗不是。

想到?这里,张秀清强忍着怒火开了口,说:“大春,今天你表妹第?一次带表妹夫回殷洼沟这边,待会儿还要去隔壁她?大爸家,吃了饭就走。你找你爸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姑,这事儿我?要能拖到?改天,我?肯定不会这个时候跑来找我?爸啊。”付大春吃完瓜,随便拿手掌在嘴上一抹,蹭掉淌得到?处都是的瓜汁,又把手往衣服上随便扒拉两?下揩干净,慢悠悠说,“你家带女婿上门是大事,总不能说我?这儿就不是大事吧。”

二舅闻言也皱起眉,说:“大春,你这就过分了吧,人家小费第?一次来上门,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

“嘁。”付大春低嗤了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我?都说了几次了,这两?年?雨水太少地里没?收成,种的玉米死一半,靠我?那点儿看大门的一两?千块钱,我?跟张馨悦根本活不下去!这儿我?想买辆车去跑货,这不也是为了你们家张馨悦吗?就缺三万块钱,你让我?爸早点把钱打?给我?,能有今天这档事?”

大舅要被这不争气的混球气到?呕血,抬手指着他怒道:“那你跟我?到?旁边说去,大家伙都要吃饭,少在这儿添乱!”

“别啊。我?不也还没?吃吗。”付大春动身坐到?了餐桌跟前,探首往桌上一瞧,玩味地笑,“这吃得真不错,侄女婿的待遇比我?这个亲女婿可?好多了。”

张秀清见女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实在稳不住了。她?走过去拽了下付大春的胳膊,压低声:“大春,姑跟你好好说,你找你爸要钱本来就没?道理,馨悦嫁给你这几年?,你自己算算你哄着你老丈人要了多少钱,他那点儿棺材本都要掏给你和馨悦了!”

“姑,你这话说得可?难听啊。”付大春冷哼,“我?爸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但是你和我?姑父的荷包肯定是鼓鼓的,这我?知道。姑父是公务员,大科长,酥酥是明星嘛,现在我?看你找的女婿也是个有钱人,我?老丈人要是缺这三万,你们肯定不会缺,不然,你借给我??”

张秀清:“……”

一旁的殷酥酥也被说辞给惊呆了。她?实在没?想到?,这个表姐夫会厚颜无耻到?如斯境地,正要出声反驳过去,不料更惊人的一幕却发生了——大舅娘直接拿了把拖布就冲了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就往付大春脑门儿上挥。

付大春毫无防备,让这一拖把挥得从?椅子?上跌下去,哐当一声巨响。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上次就说了你再来我?不客气!你还选这种时候来砸我?们家的场子?,你!你!我?今天就打?死你!”大舅娘怒不可?遏,双眸盛怒中隐含委屈泪光,用尽全?力又挥起拖把打?下去……

“大舅娘别激动,你小心身体!”

“是啊大嫂,别冲动……”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起架,场面霎时间一片混乱。

半个钟头后,不速之客灰溜溜地被赶出了大舅家门,但一家子?人的心情也算是坏了个彻底。吃完饭,张秀清跟自家大哥打?了声招呼,紧接着便将女儿和准女婿带离。

与大舅告别时,老人满脸愧疚与尴尬,捉着费疑舟的手不住致歉,道:“对不住啊小费,我?屋里的孩子?不争气,让你看笑话了。实在是对不住。”

费疑舟温文尔雅地说:“大舅您言重了。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让酥酥告诉我?。”

“欸欸,好。”大舅点头,目光又看向?边上的小侄女,伸手摸摸殷酥酥的脑袋,低声无奈道,“蛋娃,对不起,大舅和咱们老张家给你丢人了。”

殷酥酥摇头,握住大舅的手诚恳道,“大舅你别这么说。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难处和难事,我?们都理解。”

大舅拄着拐杖将殷酥酥一行送出了窑洞大门。

回到?车里,殷自强发动了汽车,准备带着一家人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张秀清的面色不太好看,上车后她?沉默了会儿,接着便转头看向?后排的准女婿,试探道:“小费同志,不好意思啊,我?那侄女婿就是个没?出息的,家里种着几亩地,嫌收成不好想做生意,缺钱就问?你大舅要,伸手伸惯了。”

费疑舟淡淡地说:“这里气候条件相对恶劣,看得出来,村民?们家家户户的日子?都比较艰难。我?理解的,您不用介怀。”

一旁,殷酥酥听他这么说,没?觉得松口气,心头反而愈发沉重。

她?考上大学以后就去了京城,离开兰夏的日子?太久,往些?年?偶尔回次老家,也很少去到?乡下。原本以为,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殷洼沟这边的情况会随着时间推移改善许多,没?想到?几乎是停在原地。

殷酥酥心中苦叹之余,不禁微侧目,深沉看向?身旁的丈夫。

她?不敢问?,也不敢深想,他如今对她?家乡会是个什么印象,又会因此对她?产生如何的看法。

她?只能确定,这里的蓝天白云,一草一木,或质朴善良或厚颜无赖的人们,必定都会令这位高不可?攀的矜贵公子?毕生难忘。

*

晚餐是在大爸家吃的,等殷酥酥与费疑舟偕同殷家二老回到?兰夏市区,时间已?近晚上的八点半。

小地方没?雾霾,空气质量良好,夜空中月明星稀,能听见藏在树梢里的夜莺在轻鸣。

殷父一路驱车回到?自家小区,将车停入了地下车库。

殷酥酥家住兰夏城西,是个小高层电梯公寓,两?梯两?户的板楼,家家户户还带一个入户花园。这样的居住环境,在兰夏可?谓是相当优越,但放到?大城市,自然不值一提。

车停入私家车位后,殷自强和张秀清要外?出采购一些?明早吃的小菜,要殷酥酥先带费疑舟上楼回家。

带金主老公进电梯时,殷酥酥心里其实在打?鼓,她?知道费疑舟自幼住的都是寸土寸金的园林别墅,怕他进她?家门后产生的心理落差太大,因而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我?先跟你说一下,我?家挺小的,室内面积也就一百来平米,一共三个房间,装修也很普通。”

费疑舟闻声,侧眸看了她?一眼,似不解,“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怕你不习惯,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殷酥酥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捏了下衣摆,瞧着既窘促又不安。说着,她?稍顿,内心挣扎片刻后还是轻轻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续道,“另外?,今天我?表姐夫的事……实在对不起,让你看了笑话。”

电梯厢内别无第?三人,空间安静而幽寂。

费疑舟伸手捏了下她?小巧粉润的耳垂,淡声道:“你表姐夫的事,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道什么歉。”

殷酥酥迟疑地抬眸看他,缓慢道:“我?心里其实挺难受的。”

费疑舟微怔,没?有出声,安静等她?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