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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种样子的我,你瞧着更顺眼?”郑西野问。

许芳菲闻声,心跳又是一阵急促,双颊的绯色如同天仙醉酒。俄而才如实回他:“你一直都很好看,只是浅色以前我见得少,比较新奇。”

郑西野说:“那这衣服还买对了。”

许芳菲微滞,目光再次将他上下端详,道:“这是你的新衣服?”

“嗯。”郑西野说,“以前没穿过,今天来找你才特意穿的。”

特意?

她讶异地睁大眼,不解道:“为什么?”

“我琢磨着,来你学校必须得好好收拾打扮,至少看起来得像个好人。”郑西野不甚在意地说,“不然可能对你影响不好。”

许芳菲怔住,心中很是动容。

此刻,洒在她身上的阳光仿佛浸入了皮肤,柔柔将她从身到心到包裹。她感受到了一股矛盾的,来自身边这个坏人的,无比温柔而坚定的暖意。

看着郑西野英秀干净的侧颜,一丝浅浅的遗憾同惋惜,悄然爬上少女眉梢。

她想,如果他有一份正当职业,他该会是个多完美的存在呀。

*

凌城中学附近,顺着与喜旺街相反的方向前行十分钟,有一条小吃街,街上没有门店,都是一些推餐食车做生意的小商贩,多年来生意兴隆,烟火气十足。

许芳菲领着郑西野走进小吃街,用餐区域早已人满为患。因凌城是边境交界地带的口岸,边境贸易业发达,许多外国人都在这边做生意,因此这里的食客们除凌城本地人外,还有许多东南亚人,他们喜欢群聚于此,吃些家乡小吃慰藉乡情。

空座已经不多,两人穿行在人流中,最后找了张不起眼的小方桌落座。

“这条街上的吃的口碑很好,听说闭着眼睛点也不会踩雷。”许芳菲说,“你看看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郑西野正拿纸巾擦她那边的桌面,听她说完,他唇畔勾出很淡的浅笑,回说:“客随主便,我听你安排。”

许芳菲闻言,便按照自己的口味点菜。

几分钟后,两份鲜肉米线和两份甜品被一个胖胖的中年阿姨送了过来。

郑西野注意到面前那份甜品,随手拿起来,低眸打量。

“这个甜品叫做‘泡鲁达’。”许芳菲翘起一根细细的食指,跟他介绍,又问:“你来凌城也有段日子了,应该已经吃过了吧?”

郑西野说:“听过,一直没机会尝。”

“那正好可以尝尝看。”许芳菲把勺子递给他,“这个摊位的老板娘是从缅甸嫁过来的,手艺很赞,泡鲁达做得可正宗了。”

郑西野拿勺子舀了些送入口中,清新的椰奶香在唇舌间化开。

见状,她忽然有点紧张,盯着他试探地小声问:“怎么样?你觉得好吃吗?”

他点点头。

得到这个答案,许芳菲悬着的小心脏这才落下。她笑笑,自己也吃了一口,腮帮鼓鼓地咀嚼。咽完后又说:“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吃泡鲁达,还问我妈,鲁达是什么,为什么要泡它。”

郑西野吃着泡鲁达,认真听少女讲自己的童年趣事。

对面的小姑娘说着说着,像是被自己给逗笑,噗嗤一声:“把我妈问得哈哈大笑。然后才告诉我,泡鲁达是东南亚那边的一种甜品,名字也是音译过来的。并不是把一种叫‘鲁达’的东西泡着吃。”

看着她的笑,郑西野也很淡勾了勾嘴角,紧接他又冷不防开口,问她道:“刚才那个问题,你好像还没有正面回答我。”

许芳菲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刚才的什么问题?”

郑西野目光不离,复述道:“哪种样子的我,你瞧着更顺眼。”

话音落地,许芳菲一时愣住,说:“我不是说了吗,你人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很适合。”

郑西野却平静地说:“我哪种形象好看,和你更喜欢看见哪种形象,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

心慌了,她脸蛋耳朵脖子也跟着变红,像落日时分天边瑰丽的晚霞。好半晌她才低低回答他:“说不上来更喜欢看到哪一种。”

郑西野微挑眉。

听见小姑娘继续说:“只是无论什么样的你,都会让我心怀期待。”

*

大概应了那句话,闲适明朗的光阴总是短暂,这顿午饭,不到十五分钟便吃完。

两人离开小摊,沿原路返回凌城中学。

少倾无言,许芳菲想起什么,忽而转头看向郑西野,道:“阿野,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郑西野静默了会儿,侧目与她对视,深邃的眼瞳犹如一片沉静的海洋:“为什么好奇这个。”

“没、没什么。”许芳菲有点窘迫,不敢与他对望太久,她飞快移开目光,“只是随口问问。”

这个男人的眼睛太特别,你能透过这双眼,联想到很多东西,如洗的天空、坠落的银河、辽阔的山川,甚至是悲壮的挽歌……每每触及,都引人溺毙,却又甘之如饴。

正胡七八糟地思索着,耳畔已飘来郑西野的回答。

他淡漠地说:“今后我会继续去我该去的地方,走我该走的路。”

许芳菲将这句话碾碎解析,之后便将之理解为“保持现状”。她心情微沉,咬咬唇,轻声试探:“有没有想过,做出一些改变呢?”

郑西野目光极深,反问:“你希望是什么改变?”

许芳菲嗫嚅了几秒,正要答话,不料前方却忽然出现了惊险一幕——

人行道旁,一个持刀的蒙面壮汉不知从哪儿窜出,随手夺下一对母女的挎包便夺路而逃。

“啊!我的包!”被抢劫的是一个年轻母亲,她惊慌地叫喊:“把我的包还给我!”

小女孩也受到惊吓,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周围人群渐渐聚拢,议论声由弱转强。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咔擦拍照。

“大白天居然有人抢劫。”许芳菲十指发抖,颤着手去摸裤兜里的手机,“报警,快点报警……”

这时,终于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少年人站了出来,拦住了抢匪的去路。其中一个鼓起勇气呵斥:“放下刀!把包还给人家!”

“老子欠了高利贷,反正也是死!我看谁给我垫背!”蒙面的抢匪显然是个亡命之徒,面罩下的眼神疯癫而极端。他挥舞着尖刀左右看,嗓门儿粗嘎,仿佛沥了血:“谁敢上来老子捅死谁!来啊!”

大学生们被吓住,面面相觑,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突的,一道人影猛然窜出,速度极快,捉住抢匪持刀的右手狠力一拧。空气里响起清脆的一声“吱嘎”,抢匪始料未及,碎裂的腕骨让他嘶吼至面容扭曲,五指吃痛松开,刀也哐一声落地。

他恼怒到极点,反身挥拳还手。郑西野眼神骤凛,拽住对方的胳膊一记过肩摔,将其撂倒在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操!”抢匪被压制,挣脱不开,暴躁地怒吼。

先前几个大学生见状,连忙围拢上来,帮忙把抢匪给制住。

目睹全过程的许芳菲已经完全呆了。

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郑西野从抢匪手里夺回挎包,交还到那个年轻妈妈手里。

“谢谢,谢谢你……”年轻妈妈向郑西野道谢。

之后,是小女孩哇哇哇的哭声换回了许芳菲的思绪。她回过神,也跟着走到那对母女跟前。

近了细看,才发现这对母女都十分的瘦弱。尤其是年轻妈妈,两颊凹陷,双目无神,衣衫下空空透风,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脚踝皮包骨头,几乎找不到任何脂肪组织的痕迹。

女孩哭个不停,年轻妈妈于是蹲下来,把女儿抱入怀中安抚。

“小朋友,不哭了。”许芳菲从校服衣兜里摸出一颗糖果,弯腰靠近女孩,柔声哄慰:“你笑一个,我就把这颗糖送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拿小手抹了把鼻涕,终于破涕为笑。

许芳菲把糖放到小女孩手里,又默默她的脑袋。

年轻妈妈涣散的眼神看向许芳菲,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

许芳菲察觉到,轻声:“怎么了?”

“我……”

“你快迟到了,走吧。”郑西野冷不防出声,将年轻妈妈的话打断。说完,他一把握住少女垂在身侧的小手,带着她远离了人群。

许芳菲回过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小女孩眼巴巴目送她离去,眼神里盈满信息,像是无助,又像是求助。

许芳菲收回视线,喃喃地自言自语:“刚才那个孩子看起来好可怜。”

“小姑娘,有时候太善良不是什么好事。”郑西野冷淡地说,“心肠硬一些,人会活得轻松很多。”

听他这么说,许芳菲忍不住小声嘀咕:“说我心肠软,也没见你的心肠硬到哪里去嘛。”

郑西野扭头看她一眼:“你说什么?”

许芳菲这才注意到他漂亮的大手还抓着她,霎时小脸一红,清清嗓子嗫嚅道:“我说……我说你准备什么时候放开我的手?”

郑西野闻言,黑眸微沉,包裹少女小手的修长五指不自觉收紧几分。他直勾勾盯着她俏丽的侧颜,轻嗤了声,说道:“能不放吗。”

“……”

许芳菲愣住了,怀疑自己是没有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然而只片刻,他指尖便脱力地一松,放开了掌心攥着的柔软小手,同时将凝在她脸上的目光转向别处,“没什么,回吧。”

*

郑西野一路将许芳菲送回了校门口。

刚才的抢劫事件早已在学校周围传了个遍,很多学生都赶去了现场看热闹,周围闹哄哄的,远远还能听见警车的鸣笛声。

有人议论:“听说那个抢劫犯凶得很!还拿着刀呢!”

“啊?那有人受伤吗?”

“没有吧。好像有个市民见义勇为把抢劫犯制服了。”

“这么牛?那不得颁个奖啊。”

“颁什么奖,警察到的时候人家早就走了,做好事不留名,这才叫真英雄。”

“抢匪被抓之后,那被抢的人是不是也跟着进局子啦?”

“这就不知道了。那个女的还带着娃,警察去了也没见着人,好像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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