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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言渡的过去后, 韩锦书的心情有些沉重。沉重之余,无比心疼。

虽然在言渡的成长过程中,有南姨陪伴在身边,但, 南姨毕竟不是他的父母, 甚至都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加上南姨自身的性格, 率真简单,毫无育儿观念, 种种因素使然, 言渡的童年时期与少年时期,严重缺乏关爱。

想到这里,韩锦书彻底理解了言渡, 理解了他某些扭曲而极端的想法, 也理解了之前那封来自“KC心理咨询辅导中心”的邮件。

小小年纪, 经历着那样的创伤磨难,出现心理疾病,再正常不过。

韩锦书坐在言渡腿上, 看着言渡的脸,忽然好难过。她轻轻挤了挤他的脸颊, 问他:“你之前一直隐瞒你的心理问题, 是不是怕我嫌弃你?”

言渡淡淡地说:“我也没有完全隐瞒。”

韩锦书闻声,眨眨眼,一时不解:“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完全’隐瞒?”

言渡的语气听上去淡漠如水:“如果我打定了主意,要瞒你到底, 你不会有机会, 从言菁口中知道我有病的事, 更不会有机会, 看到我电脑里那封心理医生发来的邮件。”

话音落地,韩锦书反应了几秒钟。而后,整个人都傻掉。

她瞪大一双大眼:“……所以,这些事,全部是你故意的?”

言渡回答:“对。”

“我的天哪。”韩锦书捂住心口,差点震惊到心肌梗塞。

她脑子里乱糟糟。皱眉梳理好一会儿,好像猜到点什么,试探道:“你从侧面让我知道你有病,是不是为了给那个暗室做铺垫?你担心我看到那满屋子照片的时候,会害怕你讨厌你?”

言渡沉默了片刻,双臂微微用力,将她抱得更紧。声音低低的:“是。”

得到这个答案。韩锦书盯着言渡冷冽如玉的面庞,静默了足足十秒钟。然后,她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了六个字:“言渡,你太狗了。”

太狗了。

而且还是只心机狗!

言从年忌辰那天,在老宅时言菁的无心之言,包括那天他说要去公司加班,故意落在书房的文件袋,居然,全是这个心机狗子一手策划安排。

“情书,不要生气。一切都是我的错。”言渡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柔声道,“今天我会回答你的所有疑问。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回答你什么。”

韩锦书气鼓鼓的,两只胳膊举起来,十指并用,在他的脸上使劲搓揉。她咬着牙道:“现在,我要知道你那天在暗室说的话,究竟是是什么意思。”

言渡捉起她一双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哪些话?”

韩锦书用心回忆着,复述道:“你说,我们刚结婚那两年,你是故意冷落我。为什么?”

言渡再次静默片刻,才说道:“这是白医生对我的要求。”

白医生?

韩锦书细细思索几秒,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在kc心理中心官方网站上,看到的美人照片。她啪的声拍了下手,反应过来:“白医生我知道。是不是那个心理咨询辅导中心的副院长,你的心理医生,白珊珊白医生?”

言渡很淡地笑了下,捏捏她的脸蛋:“记性不错。”

事实上,抚养言渡长大的南姨,在言渡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他和其它的小孩,有些不同。

当年年仅几岁的言渡,身形瘦弱,小小一只,脸蛋和全身的皮肤都白白的,五官也长得好,光看外貌,着实是粉雕玉琢,逢人便被夸漂亮可爱。

然而,跟可爱讨喜的模样截然相反的是,小言渡的性格,非常的沉闷,并且阴冷。

他不喜欢玩具,不喜欢唱儿歌做游戏,不喜欢黏着大人陪他,从不向大人哭闹撒娇耍脾气,也不喜欢和其它小朋友一起玩耍。

小言渡经常一个人一待一整天,安安静静,冷冷淡淡,不说话,也不做出任何表情。

彼时,南姨虽然也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只当一个孩子一个样,言渡只是内向了些而已。

后来,在言渡六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

当时南姨刚从工厂下工回宿舍。那个年代,机器办公并未普及,所以钢铁厂的活并不轻松。南姨搬了一天的铁家伙,累得腰酸背痛哎哟连天。

她用搪瓷盅给自己倒了杯开水,呼了两口气,正准备喝,外头便惊乍乍传来一声焦急呼喝,喊道:“南彩青!南彩青!你家阿渡在街口让狼狗咬了!”

听见这话,南姨手里的开水顿时洒满地。她慌了神,被开水烫到了手背也像感觉不到,忙忙慌慌就往街口的方向冲。

等南姨赶到事发地点,挤开围观的人群时,她看见了这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一幕:

厂房街口灰尘漫天,地上泥巴混着血迹,肮脏不堪。一只半米长的狼狗抽搐着倒在地上,而在狼狗的身体上方,趴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

男孩呜咽着,脚踝上的咬伤正汩汩往外冒着血。他用纤细的胳膊和短小的腿,死命压制着身下的狼狗,满脸血污,双目通红,竟用小小的牙齿咬穿了狼狗的咽喉……

事后,南姨怕咬人的狼狗有什么病,连忙把小言渡抱去卫生所,又是清理伤口,又是注射狂犬疫苗。

医生用消毒酒精抹在小言渡的伤口上,小言渡承着那钻心的剧痛,一声不吭,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南姨在旁边看得心里发怵,说:“阿渡,疼就喊出来,不用忍着。”

小言渡也只是摇了摇头。

等一切处理完,南姨抱着言渡回到宿舍,把他放在了小板凳上。又迟疑地问:“当时大狗来咬你,你为什么不跑?”

小言渡抬起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向南姨,轻轻回答:“逃跑,大狗以为我怕,会咬我更凶。大狗咬我,我也咬大狗,把它咬死,它才会乖乖听话呀。”

南姨无言以对。

彼时,这个年近六岁的小小少年,便已经残忍冷漠进了骨子里。他对外界缺乏正常的人伦情感,对外界缺乏共情心,甚至,缺乏对外界的正常感知。

在言渡最初的灰色世界里,没有事物让他欢喜,也没有事物能让他愉悦,到处都是一片死气。

那个叫“韩锦书”的女孩,为言渡的灰色世界注入了一抹鲜艳的彩色。

至此,她便成了他生命中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想要的东西。

为了得到韩锦书,言渡筹谋布局,用自己的半生为赌注,开了一盘赌局。只为一步一步靠近她,将她完全变成他的。他一个人的。

再后来,言氏的数年内斗中,他大获全胜,终于拥有了能娶韩锦书为妻的资本和实力。

言渡找到南姨,告知南姨,如今的他,距离实现多年夙愿仅剩一步之遥。

然而,对于言渡的成功,南姨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喜色。她沉沉叹了口气,对言渡道:“阿渡,南姨一路看着你长大,看着你走到今天。也知道,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儿,愿意为她付出你的所有。可是你做这一切,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呀。”

“她不用知道。”言渡冷漠的脸,向来没有半分生动神采。他淡淡地说,“等她成为我的妻子以后,我会好好疼惜她,爱护她。”

南姨却苦涩地勾起唇,“疼惜?爱护?可是阿渡,你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情感,又怎么会懂正常人的爱恋,怎么去爱她呢?”

言渡闻言,静默没有出声。

南姨又沉沉叹了口气,摇头悔恨:“直到今天,我都在后悔,如果当初我早点重视你的事……你或许会更好。至少,你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爱自己想爱的人。”

那次与南姨交谈完后,言渡回到老宅,将自己锁在书房里整整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他给弗朗去了一通电话,吩咐弗朗,为他联系最权威的心理治疗机构。

弗朗丝毫没有多言,很快便找到KC,并专程请来了国内知名心理卫生领域的专家白珊珊,给言渡诊断。

白医生通过一系列心理学检测手段,对言渡进行了为期整整两天的检查,最后发现,存在于言渡身上的心理问题,非常复杂。

除了失眠、轻微躯体形式障碍,强迫这些常见心理疾病外,白医生还发现,言渡厌世,极端,偏执,冷漠,麻木,严重情感缺失,对社会存在一定的仇视及报复心理。

极有可能,还有某些异常的性.癖。

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白医生皱了眉,惊得后背直冒冷汗。

她在心理辅助治疗领域扎根多年,经手疑难杂症无数,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棘手的患者。

白珊珊医生惊愕之余,又有些庆幸。

一个心理如此病态畸形的病患,还拥有那么高的智商,实在可怕。言渡没有走上违反犯罪的道路,应该是上天对众生有怜悯心。

在整理好情绪之后,白医生试着与言渡沟通,询问他为什么愿意主动就医。毕竟,根据白医生的经验,大部分心理出现问题的病人,对看心理医生都相当排斥。

令白医生惊讶的是,这个冷漠进骨子里的男人,在谈及原因时,眼眸深处竟流露出了一丝病态的迷恋与深情。

再然后,白医生就知道了“韩锦书”这个女孩的存在。

*

韩锦书听得云里雾里,像懂了,又像没完全懂。怔怔道:“所以,你的心理医生让你离我远点?”

“是。”

言渡刮了下她的耳垂,“白医生说,你是我所有欲.望的根源。所以我在接任言氏后最初那段时间,一直忍耐着,没有来打搅你。”

“那你也算蛮走运了。”韩锦书听他说到这里,扁了下嘴,不满地嘀咕:“两年前我全家逼着我结婚,当时足足给我介绍了十几个相亲对象,我差点就是别人的老婆。”

“放心。”言渡淡淡地说:“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韩锦书:“什么意思?”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平稳:“在我们结婚之前,韩家和言氏没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你以为,两年前你爸爸为什么能带你参加那场晚宴,你为什么能在那场晚宴上,看见我?”

韩锦书:“……”

……

…………

………………

韩锦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居然设了个局,用自己的美色勾引我?”

蛤???

言渡弯起唇,在她挺翘的小鼻尖上轻轻蹭蹭,“还好我的勾引比较成功。”

韩锦书无语得笑出一声:“不是。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那万一那天晚上,我看上的不是你的脸,是其它男人的脸呢?”

“不可能。”言渡冷冷冰冰,“出席晚宴的名单,我翻来覆去检查了七遍,没有哪个男人比我帅。”

韩锦书:“……”噗。

言渡:“而且,当时我早就做好了打算。如果韩家不主动提出联姻,我就亲自去找你父母提亲。”

韩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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