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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这底价,早不知将多少普通修士拦在了门外。

场中,依旧没有人接话。

震道人环顾四面,在这一刻,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知道,来到这里的都是大人物。而他们,此时此刻都注视着他一个人。

只不过,该说的,依旧要说。

“除此之外,本楼此次悬价的独特规则,也已制定完成。”

“本次悬价,主要采取守擂制。白银楼为守擂一方,从夜航船派出三位修士;出价最高者,可以派出不超过三位修士挑战,全胜者即可得到悬价之物。”

“如若挑战失败,出价次者将会获得挑战机会;再不胜,则本次压轴悬价流拍。”

震道人语气寻常,仿佛只是正常宣布规则。

但他这话一出来,尤其是“守擂制”一出来的时候,整个白银楼中,立刻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什么?”

“不会吧,白银楼疯了吧?还有这样的规则?”

“竟然只是得到一个挑战的机会……”

“这难度实在太高了,明摆着不是我等能参与进去的范畴啊。”

“谁说不是呢……”

……

先前还安静的白银楼,眨眼又吵吵闹闹一片,许多修士并不像见愁一样在五行八卦楼花了大价钱买消息,这会儿听了规则,全都感到了意外,甚至无法理解。

这里面,也包括澹台修。

听见十万,他半点反应都没有。

没关系,爷有钱。

可是……

守擂?

还要派出三个修士击败夜航船派出来的修士?!

开什么玩笑?

这是悬价还是打架?

不早说有这种规则,他今日刚来的时候,因为在白银楼外遇到了见愁,早把他那一群仙女魔女姐姐们赶回去了啊!

要灵石,我灵石贼多啊。

要人?

天,我他娘现在上哪儿给你找去?!

澹台修简直傻了眼,站在窗前,想起自己要与沈问醒作对的计划,差点气出病来,一瞬间已是面沉如水。

旁边的见愁见状,却是有些意外。

澹台修这样子,看起来竟是对这规则半点不知啊。难道是先前并未去五行八卦楼打听过?

“澹台公子之前并不知道有这规则吗?”

澹台修面色依旧难看:“我自负对白银楼了解深厚,悬价的规则虽每次都在变,但总归脱不出那几样。却没料想他们今日会定出这般的规则来!”

还真的是不知道!

见愁一时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又觉在情理之中,但几乎是同时,另一个在她脑海中盘旋已久的念头,就忽然冒了出来。

澹台修并未提前得知白银楼此次的规则,那么也就意味着,他的准备并不如他自己计划中的那么充足。

钱,她相信澹台修有;

但另一个方面,只怕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可,这不是天赐的良机吗?

见愁缺什么?

缺钱!

澹台西缺什么?

缺人!

而他们的目标,都是左流。如果说……

这一瞬间,见愁原本平静的心底,生出了几许波澜,继续滚烫,只是她打量了打量澹台修如今冰封的面容,终究强行将这提议的冲动暂时压制了下来。

不,暂时还不能提议。

她只清楚自己的实力与战力,但澹台修的底细她还不清楚,更不用说夜航船要派出来的三个元婴期老怪了。

如果连对手的实力都不清楚,就这样急急地暴露自己目的,焉知会否出事?

等。

还要再等。

见愁暗暗告诫着自己,收敛起了脸上因为看到机会而露出的些许破绽,不动声色道:“白银楼最后这擂台的规则,着实有些蹊跷,说不准还有什么变化,澹台公子也不必心急,不如看看再说。”

这一句话,平静而且温和,仿佛带着点镇定人心的力量。

澹台修听了,琢磨着那“蹊跷”二字,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只能无奈地摇头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倒也有点解决的办法的。不过你说得对,还是先看看再说。”

说罢,他也不再多言了。

场中这最新公布的离奇规则而起的骚动,还没有完全平息下去。

震道人仿佛也能对众人的心情想法感同身受,宣布完了之后,就静静地立在一旁,不发一语。

直到周遭的声音小了下来,他才郑重其事地重新开口,并且,第一句话,就成功地让周围所有嘈杂的声音,为之一空。

“本次悬价,非物,乃为一人——姓左,名流!”

“此人来自左三千,曾在左三千小会上一战成名。”

“六十年前,我明日星海承天之运,得业火红莲降世,引得群雄相争。可谁能想到,最终竟被此人捷足先登!凭借着业火红莲之力,此人也一举突破至元婴,我白银楼折损了数名修士,才将之擒获。”

“如今,经楼中修士查探,其体内尚有大半红莲之力未经炼化,可为人所用。”

“哗!”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又是一阵悚然。

也就是说,左流仅仅炼化了业火红莲小半的力量,就直接飙升了一个大阶的修为!那么剩下的大半,又能让他提升到什么境界?

不少明白轻重的人一想,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头变得火热起来。

震道人对众人这般反应,自然满意。

只不过,他也很清楚,左流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只是剩下的那些部分,却不能宣之于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知道的,自然清楚;不知道的,也不算白银楼本次的目标。

所以,震道人没有多话,直接道:“想必最后这一件压轴悬价之‘物’,大家等待已久,老朽就不想废话多卖关子了。现在,就请夜航船三位守擂修士,带左流出来,与众位一观!”

无数人精神立刻为之一震。

他们今天会在白银楼,可大都为着左流这个“噱头”啊!明日星海沸沸扬扬地吵了这许多天,可一直都只闻左流之名,未见左流其人。

现在,可算是要一睹真容了。

耐得住性子的修士,还能勉强安然地坐在窗后观望;耐不住多少性子的,已经毫不犹豫站到了窗边,甚至伸长了脖子朝着外面探看。

依旧是隔岸台,依旧是击掌三声,依旧是先前那一座法阵。

只是这一次,冲涌出来的光芒,变成了深深的血红色,仿佛一层血雾,将隔岸台笼罩。

片刻后,三道冷肃沉黑的身影,伴着一只黑铁囚笼,同时出现。

一身利落劲装的梁听雨,右手抄着一把鸳鸯钺,左手则挂着一段黑铁锁链,面无表情地站在最中间。

在她左边,是个秃头和尚。

身形魁梧,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老粗的一串佛珠,皮肤黝黑的右手持着一根齐眉高的铜皮铁棍,凶相毕露,没有半点慈悲相地立着。

在她右边,则是个干瘦青年。

宽敞的黑袍一盖,不仅没有遮住那一身嶙峋的瘦骨,反而显出一种伛偻的骷髅姿态;过于瘦削的面颊,让他看上去有些阴森,浑浊的眼底也没有半点亮光。

但偏偏,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竟异常地修长纤细,骨肉匀停,完全不同于其整体给人的感觉。

这三人一出现,场中见多识广之人,就已经狠狠抽了一口凉气。

梁听雨作为夜航船新近上位的祭酒,自不用说,狠人一个;剩下的这两个,在明日星海可也是鼎鼎大名的凶徒啊!

秃头和尚,据闻出身北域禅宗势力范围内的某佛寺,人称“恶僧善行”,“恶僧”是称号,“善行”则是其原本的法号,不可谓不讽刺;

骷髅青年,则凭借一手玩镖的好本事,闻名星海,姓冷名光,性情残暴而好杀。

所谓的三位守擂修士,难道就是这三人?

不少原本对左流尚且有些想法之人,在辨认出这三人身份的一瞬间,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但有更多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或者说,这一刻他们更关注的,并非是这看似陪衬一般出现的三人,而是位于三人身后那一只一人多高的囚笼!

天光下,隔岸台上,一座深黑色的囚笼。

被囚禁于其中的青年,穿着一身沾满灰尘的旧袍,一张原本清秀的脸已经覆盖了不少脏污。

甚至,还能隐隐看见前不久被擒时留下的伤痕与干涸的血迹。

他浑然无所谓一般,背靠着囚笼一侧,箕踞而坐,一张脸却抬起来,目光慢慢地掠过了整个白银楼的上三层。

有的开着窗,有的依旧垂着竹帘;

有的窗前有人正在看他,也有的窗前瞧不见半个人影,但那种审视货物一般的目光,却透过竹帘,深深地烙印到了他的身上。

此时此刻,左流其实麻木极了。

他一扇窗一扇窗地看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看到什么,还是不想要看到什么……

一扇窗,又一扇窗。

目光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回到原点。

什么也没有。

这一瞬间,他眼底似乎有什么光芒熄灭了,犹如死灰;但同时,神态中却偏偏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样细微的神态,是如此地矛盾,又如此地不起眼。

在场之人,几乎没有一个注意到,也几乎没有一个人可以读懂。

但身处于离火间的见愁,在隔着竹帘,触碰到他眼神的刹那,感觉到了一股从四肢百骸之中涌上的揪心!

真的是他……

当日在东海附近偶遇夜航船大船时,她竟真的没有看错!

一模一样的囚笼,一模一样的身影。

可是,当初的那个好歹也算意气风发的左流,哪里去了?竟成了眼前这样颓丧模样,行尸走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