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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云迅速算了算时辰,他们虽然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可是距离出事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他们若是没死,在水上飘着也支撑不住,所谓为今之计,就是要广撒网,多派船。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情况,人肯定是凶多吉少。

可但凡有一线希望,就要尽力去找。苏落云想了想,让香草取了图纸,帮她看彦县的位置,居然发现,那里离舅舅现在常驻的水兵营不算近,但是也不算远。

舅舅当初入京时,因为落云精心安排,给上司留下了好印象,最近正好升了官职,掌管一个水军营。

若是能及时通知舅舅,让他派船搜寻,比朝廷得到信后,再扯皮布置,从京城派船要快得多。

于是她连忙手写了一封信,准备给水兵营送去,只是现在彦县大水漫灌。若能走陆路,比走水路要快。

落云问耿管事,可有法子让驿站快马送信?

耿管事为难道:“现在驿站的勘合凭证都排满了,除非有官署的文书,不然也排不上……我们北镇王府恐怕不够脸面。”

落云摇了摇头:“勘合凭证落的是官印,还是不够快。若是能弄到兵部的火牌就好了……”

关于这里的门道,她曾听韩临风闲来无事时说过,若是有火牌,用来传信的都是兵部的驿马,比平常驿马快多了。

管事听了苦住了脸:“这……恐怕得世子妃入宫去求陛下了。”

苏落云摇了摇头,这事干系太大,那六皇子急急运船回京,不就是为了参奏九皇子?

那是干系朝政社稷的一出大棋,哪有她这个小人物贸然开局的道理?

而且,这深宫半夜,她压根入不得宫啊!

突然她灵机一动,开口又问:“如若是李大人的家眷去求呢?”

耿管事连忙点头:“李归田乃朝中大儒,门生甚多,若是他家人去求个勘合凭证,应该不算难事。不过这火牌就不好说了。”

落云当即立断说道:“备马,我要去李大人府上走一趟。”

事出紧急,落云还披散着头发,只在马车上用绢帕子急急扎了一下。

当她半夜一身白衣,披着凌乱的头发,带着侍女仆人急急敲李府房门时,门房都吓了一跳,疑心半夜来了美艳女鬼索命。

而李家人居然还不知道李大人在彦县出事的消息。

也不知彦县六皇子那边究竟有什么布置,一直没有人回京城通禀此事,消息似乎一直封锁着。

当落云说清来意后,李府的夫人当时就瘫软在地,掐了人中才醒。苏落云无暇去劝她,只简洁地问:“府上除了夫人,还有谁掌事?”

这时李府的大公子李传辉站了出来,他年仅二十,不过已经在朝中翰林院当差。

当落云三言两语说了自己的打算后,大公子虽然也是一脸悲意,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听到她说想要弄来火牌传信时,不禁一皱眉,觉得这妇人真是荒唐。

此事虽然急迫,可并非军情,若是贸然动用,必定落人口实。而且他觉得苏落云怪没有见识的,明明从京城派船就可以了,何必舍近求远,去离彦县有些远的水兵营调船?

所以他说:“我这就入宫请命,请求陛下下旨,派船去搜寻。”

说完李公子都顾不得坐马车,只匆匆骑着马带着小厮朝着宫门跑去。

苏落云无奈,也只能在李府坐着等。

李府的女眷哭声一片,她却哭不出来,并不是与韩临风没有半点情谊,而是她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如果李公子吃了闭门羹。还有什么法子能弄到火牌。

果然不出苏落云所料,李公子压根都没进得去宫门。

守夜的侍卫据说收到了上峰命令,说是最近有流民入京,治安不稳,若非前线十万火急,决不能半夜私开宫门。至于李公子的请托,他们也恕难从命。

陛下年事已高,原本就睡不好觉,若是半夜听了这等噩耗,惊扰了龙体,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反正人也不是刚刚被冲走,不必急于一时,一切等天亮再说。

那些混账话气得李公子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些难缠的小鬼。

苏落云却并不意外。从彦县的意外开始,就没有人在意世子和李大人的死活。或者说,这两个人若是死了,才能让六皇子参奏瑞王的奏折更有分量。

六皇子今夜也回来了,大约明日一早开始发难。他自然不允许走漏风声,让瑞王有准备,或者让瑞王先一步面圣。

所以听李公子说完,苏落云简洁说道:“看来指望不上京城派船,还是我的法子少些条文批示。我家世子不算国之栋梁。可李归田大人,却是国士无双。敢问这般贤士,还配不上动用火牌救命吗?若是真不能请到火牌,李公子再想想,在驿站可有门路,通融一下,提前走一走我的家书。”

李公子现在也是无头苍蝇,只能听了这盲妇之言,看看能不能找点能通融的门路。

若动用军马送信,那就一定要有火牌,不然随便乱用都是杀头的死罪。

关于这点,苏落云也盘算好了。她想起以前听那些贵妇的闲谈,说兵部新调的赵侍郎是李归田大人的门生。

于是她建议李公子直接找赵侍郎。李公子也是茅塞顿开,无头苍蝇总算找到了主心骨,二人直接去敲了兵部的赵侍郎的府门,恳请他随便发些文书,只要是能路过彦县下的水兵营就可以,顺便捎带上她这一封家书。

赵侍郎是李归田大人的门生,惊闻此事,哪里还有什么废话?披着衣服去了官署,直接给苏落云的那封家书盖了兵部的官印,然后叫了兵部听差的侍卫,将这封信送往驿站,直接走了专门呈送八百里加急的军情的线路。

有了兵部官印,送信的都是精选出来的军马。

当信送出去后,天色已经微微发亮,落云一脸疲惫地回府了。

香草小声安慰着她:“大姑娘,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落云微微叹气:“但愿如此,他还那么年轻……”

事出紧急,她的脑子只是想着自己该如何做,却无暇顾及其他。

但如此忙碌了一夜后,她的脑子嗡嗡的想,都是眼角也开始微微湿润了起来。迟到的莫名的悲意,突然涌上心头。

那个说想要陪她走上一程的男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接下来的一天里,落云却没有去店铺,只守在府宅的门房里,这样便可以第一时间听到来人的动静。

她心里一时忐忑,既盼着有消息,又怕传来的是坏消息。

闲坐在门房里,落云一边烤着火炉,一边胡思乱想。

当初她成亲的事情,因为太过荒诞,还一直没有跟舅舅提过。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节骨眼,须得舅舅替她找寻夫君。

兵部的专线送信速度要快许多,那信到舅舅的手里,还需要大约一日半的功夫。就是不知韩临风现在是死是活。

想到他这次离开前,还跟自己小小冷战了一番。他也曾说过,他并不想跟她做冷冰冰的假夫妻。

她当时没有应声,谁想到,这竟然成了最后的诀别。

苏落云甚至洗手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在想,他此时是不是泡在冰凉的河水里,仰面朝天,孤零零一人,只有惨淡的明月为伴。

那样的情形竟然又让她的眼睛微微一酸,不敢再想下去。

如此又一天过去了,除了李府时不时派人来询问,再无其他人过来。

当然从李府的大公子的嘴里,落云知道了更多的隐情。

原来李大人和北镇世子府的噩耗一直没有传过来,的确是恒王刻意封锁消息的缘故。

就在今晨朝堂上,应该是昨夜就回来的六皇子风尘仆仆地上朝了。

这位皇子居然一夜都没换衣服,直接面圣,只见那裤管子、脸蛋、胡须上都还带着泥浆。

如此狼狈的恒王一上来就扑倒在地,哭诉彦县意外,以及李大人和北镇世子生死未卜的惨剧。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诸位大人都被噩耗冲击得思绪混乱。

据六皇子所言,两个失踪的人没有找到,但是那炸毁河堤的火药机关却被人找寻到了,这足以证明,河堤开裂是有人故意炸裂,这一切都是人为的惨剧。

据说,恒王在朝堂上痛哭流涕,反复哭诉,那日巡堤的人原该是他,若不是因为他犯了风寒,临时换人,李大人和北镇世子也不会遭此横祸。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为之色变,如若是这样的话,那幕后黑手岂不是原本意欲谋害六皇子?

一场决堤意外,炸出了惊动朝野的惊天大案啊!

当时许多人都在偷偷看九皇子瑞王的神色。

先前彦县偷工减料修造河堤的案子,恒王和瑞王就明争暗得厉害,六皇子跃跃欲试,一直想查出九皇子的黑底子。

现在,彦县接连出了问题,这都是九皇子当年主持工程的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