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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沉不住气,“现在怎么办?那个女人真的出来了!你们不是说她绝不可能从游戏里出来的么?”

“呵,有什么好怕的,不是已经查到了她出现的地址么,就在咱们的脚底板下,还能让她翻了天不成?”一人讥笑反讽,“再说了当初你可也是信誓旦旦说她不足为据的人吧。”

“我认为应立即让25区的人把她处理掉,‘深渊’里本就不平静,我不能把这个不安因子留下!”

“说得轻巧,现在网上她可是有一大批支持者,那群蠢货都叫嚣着问神宫要人,要我们把她纳入空城。游戏规则当初可是神宫前人自己定的,这么特殊的时期杀了她,岂不是把神宫的脸皮丢在地上踩?!我们怎么服众,难不成还是咱们怕了她?!”

“那你说怎么办?她能影响‘深渊’里的那位,我们根本输不起!必须除掉!”

“……”

会议长桌的神使们早已没了优雅淡然,为了一个低维小民的去留,争得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靠近主位的副手位上的一人缓缓开口。

“我不赞成让25区的人动手,其一是这女人掀起的风浪太大,太多眼睛盯着她了,如果这个时候神宫派人出手除掉她,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其二,方舟那些贱民早起了异心,说不定会打着别的阴谋暗中留下她,成为背刺我们的利器。其三呢,既然知道了她能影响‘深渊’,我们贸然除掉她说不定会激起‘深渊’中的异样,反而让事态失控,把她留着、捏在手心里才是稳妥之法。”

这是个年岁颇大的老者,佝偻的身体和白发都被笼在神袍之中,露出的一张脸孔如老树的枯皮。

他下垂的眼皮几乎笼住了三分之二的眼瞳,看起来垂老无害,半掩住的浑浊瞳孔中却绽放出一抹毒蛇似得冷光。

从他口中说出的一场段话,明显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条条正中目前情况的。

其他使者们声音渐小,都颇为忌惮此人。

有人忍不住开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老者依旧是那副温吞迟缓的模样,“我看倒不如就让她留在地下方舟,大家不是喜欢她么,还按照之前那样在她身边安插全天候的监控设备,让她一举一动都在全空城百姓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监视她。只要不让她登上空城,她就无法靠近‘深渊’,也就是我们掌心里的一只蝼蚁。”

“……”

一阵沉默后,位于主位的神使终于开口:“说得有道理,与其除掉她,不如把她牢牢控制在掌中。”

“留在方舟并不安全,正如刚刚所说的,现在地底的那些家伙都生出了异心,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此女同‘深渊’有联系。把她接上空城吧。”

“她可以活着,但必须在我们允许的范围内活着。只要在空城中,神宫就有手段控制她。”

一人迟疑,“空城之上距离‘深渊’会不会,太近了?”

“所以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确保‘深渊’的沉睡。”主位之人说道。

良久,会议桌上的神使们纷纷颔首,“附议。”

“同意。”

——

两个月后,方舟25区之下的地下城邦井然有序,一派祥和。

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

地下城的穹顶有近百米,顶端的钢筋水泥顶内置发光设备,模拟日光,因此看起来毫不逼仄,乍一看和在陆地上没什么区别。

道路两旁的电缆上装置着荧幕,是空城丢下来的老旧淘汰品,全天候播放一些新闻、广播,以及方舟各区发生的奇闻逸事。

这在电力贫瘠、物资匮乏的地下城邦,算是百姓们为数不多的文娱活动。

此时荧幕上的画面,投放的陆地上的场景。

这应该是无人机在空中远远拍摄时,记录下的一幕。

从千米高空上俯瞰整个城市的地表,只能看到一层黑褐色的泥浆,以及灰败的残破建筑和嶙峋石棱,仿若一颗死星。

然而的画面的正中央,一个巨型生物强势入镜。

那是一只‘巨物’。

从外形上看完全没有星球生物的特征,腿肢粗而壮,足足有六条,抬起的胸腹之上还有一对略短的上肢;

再往上看,便是一条极长的、覆满了鬓毛的颈部,上面缀满了蠕动呼吸的瘤体,看起来格外恶心。

一根灰白色的脊椎突出‘巨物’的后颈,像蜈蚣似得扒在它的血肉中,一直延伸到高高隆起的背脊,拖至冗长粗壮的尾部。

无人机拍摄区域内能看到的最高的建筑,也未没至它的脚背。

哪怕机器本体同这只‘巨物’相隔数十千米,画面内部依然无法完全盛下它的全貌。

浅云层之下,只能看到‘巨物’高耸的背脊。

再往上覆着白骨和鬓毛的颈部,完全插入云霄,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只能看到堪堪虚影。

画面外,是方舟新闻部主持人的声音

“各位居民请注意,播报一则紧急通知,预计3—5天后,代号‘老翁’的‘巨物’即将进入方舟24方舟25的地上区域,届时会出现几天至月余的动荡期,方舟之门不再开启。”

“请大家将家中易碎品及时收纳,感受到中度的震荡、晃动或是声啸,都是‘巨物’经过时的正常现象,不必过度恐慌。”

“除此之外,部分岗位将会在动荡期停业,收到通知的居民可以提前购入生活物资,在家中等候动荡期结束……”

荧幕上的画面轻轻晃动,似是在调整位置,向上飞了一段距离。

在此期间,画面能拍摄到的除了厚重的云层,便是远处藏在云层间的一节长长的、‘巨物’的颈部。

声音还在继续。

“据悉,代号‘老翁’的‘巨物’,是目前陆地上仅存的唯一一只超a级‘巨物’,体高约在2800~3200米之间,存在时间已有三百余年。近年来‘老翁’的活动轨迹平缓,三至五年内环北半球一次,此次途径本区的时间在监察所预计的区间内,方舟政府已做好了准备……”

“方舟与大家同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电缆上的屏幕闪了一下,切换成了下一则新闻。

驻足静望的少女穿着一袭灰白工装,微微蹙了下眉头。

鲜少有人注意到新闻落幕的瞬间、那零点几秒的镜头,是无人机镜头往上,扫拍了霞光下的云层。

模糊的画面中,少女分明看到了一张巨大的、一闪而过的脸。

那脸孔在云雾的扭曲下若隐若现,看起来像在笑,又像是一张扭曲的骷髅,连接在后方的颈部垂下的鬓毛和云层融为一体。

是那只超A级‘巨物’的脸。

它发现了拍摄的无人机,从三千米的高空上垂下了头颅,直直看着无人机。

画面戛然而止,但少女的心底莫名发冷。

她没有停顿太久,因为身边或明或暗的打量,以及窃窃私语,足以让她回过神来。

抬起头时,她那张漂亮的、熠熠生辉的面孔神情淡然,登时周围探看的视线都收了回去;

唯有两枚指甲大的、作成蝴蝶外貌的精密机械,煽动着翅膀飞在她的周围。

这竟是两枚微型拍摄器。

如此仿真灵动、恍若生物的造物,根本不是落后贫瘠的方舟土壤能够制造出来的,它们来自空中之城,是专门用来拍摄、直播末世游戏赢家——元幼杉的。

仿生蝴蝶颤动的触角内,数颗芯片大小的摄像头全方位拍摄,通过多角度整合处理,竟在空城某最大的直播间平台上,呈现出一个颇具立体、仿若全息的直播。

直播间内热度惊人,大量的弹幕如雪花飞速刷动。

而画面的主人公,赫然就是‘末世降临’中编号45969的玩家,元幼杉。

【今天又是来看漂亮女鹅的一天~一看到小圆心情就好。】

【哇,刚刚的新闻说超A级‘巨物’要经过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巨物’呢,元神会不会上陆去碰一碰啊?】

【小圆要小心啊,保重身体。】

【直播开了一个多月了,元神不会真的要落脚方舟了吧,虽然看看她平常的生活也挺有意思的,但总觉得大材小用了,而且对元神不太公平吧……】

【家人们今天投票了没,‘小圆进入空城做偶像’那个投票榜单已经破八千万了,大家再加把劲,我想看到真实的小圆啊!!!】

【……】

了了弹幕,便将元幼杉如今的处境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走出游戏后的人生,仍在直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