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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一起来看电影的成双成对的情侣,也似乎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有些情绪是悲伤的,需要人深思的。

而当这些东西是人们曾经感同身受的东西时,那么就会显得格外有敲击力。

在电影上映的那一天。

景文康也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家影院最早的电影票。

他在这之前,没有提出让陶萄将排好的东西先给他过目,陶萄也提过给他看,但是他拒绝了。

“我不想提前揭晓答案。”他在进电影院之前,和大多数的影迷一样,期待这部片子最后会是怎样的呈现。

可书是他写的,他对其中的情节了若指掌,如果真的有欣喜,那应该是怎样的欣喜呢?

景文康想象不出。

这也是他不愿意提前看片子的缘故。

两个小时过得很快。

景文康听到周围有人在哭。

他望着大屏幕上的大字。

【导演:陶萄】

【原著作者:景文康】

在这一刻,他感到某种很奇妙的情绪。

与有荣焉。

等影院的人几乎都走光了,景文康才缓缓地从座位上起身。

作者的情绪总比常人敏感些,更何况这个故事原本就是他自己写的。

他抬手朝脸上摸了摸,一片冰凉。

他已泪流满面。

站在原地,景文康拿出手机,拨通了陶萄的电话。

这个时候,陶萄远在g省,她和陈铁林还有钱芬正带着桑桑等人从电影院出来,桑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陶萄真半弯着腰给桑桑擦眼泪。

手机铃声响了,看到了来电的人,陶萄愣了一下,然后就着弯腰的动作接起了电话。

“景老师。”陶萄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景文康:“电影我看了。”

“我也刚刚从电影院出来。”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问了一句有些煞风景的话。

“放了那么多灯,没有起火吧,做好安全防范了没有。”

“有的,长明灯的灯芯用的是特殊材质,升空十分钟之内,就会主动阻断热度熄灭,而且所有落下来的灯,我们剧组的人都在下游清理了,打捞得很干净,也都是环保材质。”

听到陶萄这么说,景文康似乎放心了些。

于是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桑桑还在哭,陶萄便捏了捏她的脸,轻声哄道:“不要哭了。”

桑桑止不住眼泪。

“景老师……”

景文康开了口,声音还有些低。

“电影我看了,这是我心目中的《看挽灯》。”

景文康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却让陶萄由衷的高兴起来。

这大概是对她这三个月来的努力,最好的肯定。

没有什么比原作者的肯定更加具有力量了。

“什么时候来京都?”

陶萄:“暂时不确定。”

“谢谢。”景文康在感谢,却也好像在缅怀什么。

*

大概人们永远忘不了的,便是童年和少年时候的阵痛。

人们长大的时候,会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要长大,是否可以永远停留在时光场合当中的某一刻。

至少景文康总是这样想。

而每次想起这些念头的时候,生命中的那些场景总会历历在目,可是却总是隔着一团雾气,永远也看不清,摸不着。

文字永远是给人留有想象空间的。

景文康回想着这些画面,写下了《看挽灯》,而等他翻开自己写的这本《看挽灯》的时候,看到那些自己曾经写下的文字时,他也还是要重新想象那些曾经,只能想象。

可当他身处于满满当当的影院,望见大屏幕上“周景”打翻了一桶水被母亲责骂的时候,被村口的黄狗追着如同风一样在村子里穿行的时候,望见漫天的长明灯如同星火一般遥遥升起的时候。

那些曾经的回忆,如同画卷一般,清晰展现在眼前。想象终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默然。

他如同跨越了时空,坐在那里,和年少的自己遥遥相望。但相顾无言。

他知道那画面里的“周景”不是真正的周景,然而在某种程度上那很真。

就像是他回想起它们时,总是隔着一层层灰蒙蒙的烟尘那般真。

陶萄拍出了那些画面,拍出了“周景”无聊而漫长的童年和少年,也拍出了母亲去世时他的迷茫。

当漫天灯火的时候。

影院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那一刻,不仅仅是景文康在看周景,所有人都在看周景。

陶萄拍活的不是周景这个人,而是周景独有的却又带着共通性的、那种似乎属于每个人的烂漫、凄惨、而却面向光明的少年时的记忆。

经历过同样的阵痛的人,为周景也为自己哭。

还未经历这份阵痛的人,为周景哭。

桑桑也是这样,所以桑桑哭了,其他的孩子也红了眼眶。

人们总会长大的,不论是怎么长大。

陶萄摸着桑桑的脑袋,告诉桑桑:“不要哭。”

说话时,她眼神中带着某种温柔:“周景走的是一条很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