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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有朝一日被看见了,她一个不高兴,能把他脑袋给拧下来。

……

姜冉是真累。

这一天的操劳让她第二天直接卧床不起。

睁开眼,她都怀疑人生,自己到底是来滑雪的还是来军训的。

无论北皎怎么拉扯,怎么嘲讽“你就这点体力”,姜冉都坚决地抱着自己的被子躺在床上,就连爬起来梳头都不愿意。

没有办法,劝了小半个小时,北皎只好捏着鼻子和宋家兄妹组队,独自前往雪场。

这已经是他在室外雪场撒欢的第三天,滑过将军山雪场的刻滑天堂,因为雪道宽,够长,效率高,北皎每日进步飞快,忍不住心生感慨:广州融创大概是回不去了,那平均十个刃坐一趟缆车的鬼地方,啐!

越这么想,越舍不得离开这里。

午餐过后,宋迭也觉得累,要提前回去,北皎还有一身的劲儿,准备滑到地老天荒,于是冷嘲热讽地送走了宋迭,他自己抱着板上了缆车。

在缆车上他还在琢磨一会儿有个小动作可能要改。

下了缆车,遇见了宋妍,和一群他不认识的人在一起。

晦气地皱皱眉,他准备绕开他们,然而刚往外走了两步,就被宋妍叫住。

他不耐烦地回过头,语气很不客气:“做什么?”

“我们准备去滑野狼沟!”宋妍抱着她的板,一脸兴奋,“前天下了雪,我朋友说现在野狼沟的雪很厚,可以滑野雪!从山后面下山再走一小段路就能回接驳车点,你要来吗?”

野狼沟位于将军山滑雪场背面,夏天的时候就是一条山沟,听说到了晚上会有野生狼群出没,所以被附近村民取名野狼沟。

北皎也是来的时候听车上的司机说的,因为宋迭第一天时候玩了一次野雪——所谓野雪,就是滑雪场防护网外飞机压天然雪道。

宋迭滑了一次野雪,觉得也挺有意思,又听说新疆本来就是野雪圣地,所以问了问附近是不是有野雪可以滑。

当时司机就提了一嘴野狼沟。

其实北皎挺心动的,他没玩过野雪——第一天听宋迭说了之后,就掀开网子探头看了眼,就这一眼,都被姜冉拎着脖子拽回来。

但是他看了看面前的宋妍和她身后那群不认识、也不知道她临时从哪认识的人,顿时兴致缺缺,说:“不去。”

停顿了下,又问宋妍:“你去滑野雪?”

会滑雪吗,就滑野雪?活腻歪了?

“啊,我朋友说了,会换刃就能滑!”宋妍指了指身后那群人,“我会换刃了呀!就想去看看,就算下不去,我坐在板子上滑也能滑下来啊!”

北皎顺着她指的方向抬抬头,看着不远处一群交头接耳的人,其中一个和他目光对视上,冲他笑了笑——

“我认识你,用BC的RX,一顺刻,高个儿……”

他说,“你是姜冉的徒弟。”

隔着护脸,北皎连礼貌地跟他笑一下都省略了。

“今天姜冉没来,你跟我们一起玩玩啊!老跟小姑娘玩有什么意思,哥们都是老手,滑了多少年野狼沟了,这才下午一点,离天黑早着呢!刨都能刨出野狼沟了!”

那人劝他。

周围的人听他形容词丰富,各个哄笑起来。

北皎听他们说话,就感觉不是很对劲,什么“没事,真折里了,大不了叫救援队”“我带了卫星定位啊”“快走了快走了听说今晚下雪天气不好”……

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上学时候天天研究如何在合理范围内摩擦校规的选手,你让他规规矩矩确实为难人——

北皎蹙眉,很是心动地想玩野雪,同时也很是矛盾地不想跟这群人玩。

正犹豫要不要跟着,这时候肩从后面被人拍了拍。

他回过头,先是仗着身高优势看见两只黑色毛茸茸的猫耳朵在眼皮子底下晃,他被雷了下,一低头,和那个安全盔上长猫耳朵的女人对视上。

“我劝你别去。”

邱年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她抱着块Gray的mach,看着是准备来练平花的,冰冷冷地说,“那些能是什么好人,我在后面都听见了,带刚学会换刃的女生去滑野雪大山——”

“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北皎问。

“你管我从哪冒出来的!好心劝你!”邱年一把拉下护脸,像是生怕他看不清楚她脸上的暴躁,“姜冉知道你就等着给她磕头吧……哦,磕头都不一定原谅你?”

“你跟她熟啊?”

“一般。”

“那你前天灌她酒?”北皎问,“要不是前天喝多了今天她也没借口在床上躺着——”

邱年闻言,居然“噗嗤”一乐,捂嘴说了句“她就这样啊”,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住了口,笑容从脸上消失。

“听人劝,吃饱饭。”她面瘫着脸仰望北皎,“听过没?”

“在我上次对你出言不逊后?”

“你还知道你上次是出言不逊?”她有点惊讶。

北皎懒得跟她废话,掀了掀眼皮子,原本还在动摇的,这会儿被邱年劝了两句,反而起了逆反心理……

再加上身后那些人一直在喊他、催促他,好像他早就答应了他们会一起去似的,这会儿他们抱着板,冲他招手,喊他过去。

一个人掀起护网,宋妍已经穿好板在往道外爬。

北皎走过去,其中一个人接过他的板,从口袋里掏出个起子,“固定器方向改改,一顺不好滑野雪,先改八字,晚上你自己改回来就行。”

此时一切好像已经成定局。

北皎做出了前面二十年人生的第一个错误选择:跟着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进了野狼沟。

……

野狼沟其实到了冬天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山坡,站在山顶都能看见山下的车道,不太存在迷路的可能性。

站在山上,已经可以看见几条被别人率先滑过的痕迹,大概是上午就有人从这儿滑下去过。

“重心往后一点,别推坡……看着点雪面上的黑色色块,一般可能是凸起来的石头。”给北皎改固定器角度的那人看着是这伙人的领头,“我看你滑行挺好的,这点野雪不用担心。”

确实不用担心。

野雪就是阻力大,雪质松软,刻是不可能刻了,但是有一种在雪原乘风破浪的乐子——

北皎最开始耐着性子跟着这群人滑,但是他们很讲风度,滑三米回头等一下摔倒了、刨坑、起不来、累了、不会滑、在尖叫的宋妍。

北皎不耐烦,一溜烟自己滑到了半山腰。

眼瞅着快要到山下了,他突然又开始迟疑把宋妍一个人荒郊野外的扔给一群不认识的异性不太妥当——

脚下一个刹车,他原本想回头看一眼。

结果此时此刻,他忘记了自己是在野雪而不是机压雪道,这脚下没数一蹬,就听见“磕啦”一声巨响,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滚到雪面!

不疼,但是爬起来费劲。

他甩着脑袋上的白雪,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刚才把他绊飞出去的是一块隐藏在白雪皑皑下、巨大的岩石,他愣了愣,有点儿后怕。

这要是摔出来撞着一样的石头他就废了。

慢吞吞地爬起来,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翻过来看了看自己的雪板板底,一大条划痕深深地刻在板底,黑色漆面被掉,板芯刨花似的直接拉丝。

他倒吸一口凉气。

人有点懵。

……

下山的时候天都快黑透了。

北皎跳下车,拎着雪板,看都懒得看身后跟着整个人精疲力尽到走路都腿软的宋妍,自顾自脚下步伐有点儿着急地往自己屋子里冲。

走半道就被叫住了。

少年身形一顿,发现自己破天荒地不想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

慢吞吞转过身,就看见熟悉的木屋前,穿着长裙、宽容羽绒服、戴着顶毛茸茸帽子的女人站在那,她一身白,白的软乎乎的,就像蛋糕上最新鲜的那坨奶油。

“怎么这么晚?”一只手撑着木屋前的木栏杆,姜冉问,“都不饿的呀?”

她语气相当和善,多少就是有点儿心虚,毕竟把阿弟骗来新疆,放他一个人上山,她自己却在床上躺了一天……

这幼儿园园长当得好不称职。

于是讲话不自觉便放软。

平日里听见她这样讲话,北皎必然是要顺杆子往上爬,抱怨几句,最好能抓紧机会蹭蹭她——

姜冉都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然而夜幕之下,却看见站在那的少年动也没动,闷头鹅似的,只是飞快地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说,还行,不算饿。

这魂不守舍的回答怎么回事?

姜冉脸上原本的放松与和善收敛了些,不等北皎反应,她已经从木屋台阶走下来,三两步来到他跟前。

熟悉的甜香扑鼻而来,女人软若无骨的指尖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脖……

他喉结滚动。

“怎么了?”姜冉左右翻看他的脸,“受伤了?”

她微微蹙着眉,深褐色的瞳眸一扫平日睡不醒的猫似的懒散,略微透着担忧。

北皎抬手,扣住她的手腕。

略微冰凉的指尖冻得她一颤,抬起头望向他,她因为紧张而轻抿的唇瓣就近在咫尺。

“没事。”

他漆黑的眸微垂,目光停在她的鼻尖……嗓音沙哑,却异常低柔。

“好好的站在这呢,紧张什么?”

“……”

被他这么一说,她也反应过来——

也是哦。

要真摔着了,他还能手脚全乎站在这,前一秒甚至还健步如飞么?

她“哦”了声,放下心来,后退一步,放开了他。

那原本将他包围起来的熟悉气息稍微减弱,只剩下方才她指尖勾着他下颌的轻柔触感仿佛还在。

“我回去换个衣服,”北皎不动声色地把板往后收了收,“一会来叫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