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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冉:“你管人家坐哪?”

“我不管,”他嗓音低沉,“反正不是你旁边,哪都行。”

阿桔:“……”

所以你们修罗场带上我的依据是?

……

直到指针超过十一点。

原本整整齐齐坐在沙发周围的人此时散落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

李星楠占据沙发打游戏;阿桔在检查还有什么剩下的酒;邱年对那台落满了灰尘的老式音响产生了浓重的兴趣,似乎想要试试它还能不能再响——

姜冉坐在飘窗边,透过窗户看着窗外。

北皎远远地看着她,身边已经有几个空下来的酒瓶,总觉得她喝的差不多了,再让她喝下去指不定说点什么出来,本着逃避原则,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说先回去睡。

他大病初愈,不能喝酒,在这坐着也不怎么说话,硬陪了几个小时……除了姜冉众人早就于心不忍,邱年打着酒嗝,从老式音响上抬起头来,目光迷离:“快回去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北皎回去之前深深地看了姜冉一眼。

姜冉这会儿爬到了飘窗上,腿上盖着被子,红酒杯被她夹在指尖轻晃。

窗外,今天没有下雪,难得的晴天甚至月亮都露出了云层,有夜风吹拂而过外面的积雪,卷起白色的雪尘,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小区里的路灯光线透过玻璃窗射入房中,年轻的女人一张脸蛋被照的泛着月白,而她的一头黑发却仿佛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下。

听见北皎要走,她微微侧过脸,漂亮精致的面容此时已经微醺,目光迷离没有焦距,她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低哼。

北皎站在她身后,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人。

她身下是防皮草垫,坐在上面,光洁白皙的小腿轻蹭柔软的皮毛,视线落在脚踝,他废了很大的力才没有伸手捉住它,任由它藏回了裙子下。

两人一晚上斗鸡似的,这会儿气氛稍微和谐了些。

大概是月光照在少年脸上,他半明半寐的面容被月光都映衬得柔和,垂眸望着她,眼中有延展不开的浓眷柔和……

曾经她多贪恋他这样全心全意看着她的目光啊?

可惜了。

全是假的。

可笑的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

姜冉收回了目光,不愿意再看他,不幸的是胸腔之间蔓延的酸涩却并未因此而有所减轻。

“去吧。”她的嗓音因为疲倦和放松带着沙哑,“顺便让阿桔倒一杯威士忌给我,要加冰。”

北皎转身走了。

一分钟后,阿桔拎着两个杯子出现在姜冉身后。

她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见他了,懒洋洋地转过身,接过他手里的其中一杯酒,顺势与他碰了碰杯,一口饮尽,是她要的威士忌加冰。

她笑了笑:“起码他当信鸽还是合格的。”

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跟阿桔在说话,她拍了拍身边的皮毛毯,然后挪着笨重的身体挪出了一点空位,示意阿桔坐。

阿桔长腿一迈,坐过去了,一改平日里活泼又有点话痨,他今日显得有些沉默,扫了眼姜冉:“差不多得了,非要喝醉?”

姜冉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抱着膝盖,盯着窗外路灯下卷起的雪尘像是入了迷:“这不是心里不舒坦么?”

阿桔嗤之以鼻。

“你说说,是我小题大做了吗?”姜冉问。

他没有回答,摇晃了下酒杯,听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谨慎地陷入沉默。

今晚风挺大的,吹过屋檐就会发出鬼哭狼嚎的恐怖声音,好像房子随时都能被吹走。

每年三月都这样,总有一种“都这时候了还这么冷啊”的错觉。

盼着春天来。

又盼着它不来。

如此矛盾。

“你自己不是分析的挺明白的吗?”阿桔淡道,“现在又来质疑什么?”

姜冉抿着唇,也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这些天,好像所有人都在劝和——

准确的说是邱年和李星楠,他们似乎觉得姜冉一直独自一人这么多年,现在有个人能够陪在身边确实不错……

哪怕他毛病和缺点都很多,但是与此同时也能带给她快乐。

反而是阿桔,一反常态劝得比较少,大多数情况下表现出随波逐流或者不置可否。

“你的意见对我来说比较重要。”姜冉转头看着他。

阿桔眨眨眼,随后了然轻笑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么?

“如果那时候林霜还活着,只是可能骨折得一塌糊涂,你会怎么样?”

她眼中逐渐又没了焦距,像是沉浸到了自己的幻想中:关于假如林霜还活着的幻想。

“大概是和你一样的进程,第一次骂,第二次讲道理,第三次暴跳如雷,第四次可能就分手了。”

他不假思索地说,停顿了下又补充,“但不一定不会和好。”

“都分了还和好,闲的有病?”

“那不分怎么办?这他妈谁受得了,人一不在眼皮子底下就总感觉要出事。”阿桔平静地说,“她也是个不会听劝的,骨折好了想上哪还是继续上哪,不用猜我都知道她——给她浪够了再和好,省事。”

”……万一她一直浪到八十岁呢?”

“八十岁好啊,那就夕阳恋。”阿桔嗤笑,“一起跳广场舞喂喂公园湖里的大鹅,那不比一起跳直升飞机滑大山来的安全?”

“……”

好有道理。

和某条狗一模一样。

如果林霜还在,光封控这几天,这两人怕不是能在松北雪场山顶用雪堆个城堡出来……

或者直接把山顶挖个对穿。

至少也能把这座别墅房顶掀了。

姜冉被自己的幻想逗乐,翘起唇角咯咯笑。

“所以分手啊,”阿桔叹息,“必须分手。”

阿桔语气里透着的熟稔,仿佛在讨论一个还活着,此时此刻就在他们身后喝酒的人。

“真分手?”姜冉笑了,眸中闪烁着不言而喻的情绪,“你舍得吗?”

阿桔笑了笑,没答话。

“你舍不得。”

斩钉截铁地得出了结论,姜冉放了酒杯,坐起来了些,一只手撑着身体往阿桔那边凑了凑——带着酒精味道的气息依然很有压迫感,后者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往后靠了靠,肩膀抵住了飘窗的边缘。

她盯着他,仿佛能看清他的想法。

“否则你现在早就该有新的女朋友了,黄灿。”

阿桔原本也是喝得差不多了,然而此时此刻听见她斩钉截铁的结论,酒精却突然醒了大半……

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她唇角弯起,是带着狡黠的弧度,直呼他的大名。

她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懒洋洋地说:“你是最懂我现在感受的人。”

她停顿了下。

“所以我看着你都害怕。”

“……怕什么?”

“如果我喜欢的人死了,我也想为他孤老终生怎么办?他妈的,光想想我都害怕,突然就不想谈恋爱了,趁着还没爱的死去活来,趁着他还活着——”

阿桔身形不小,只是比李星楠和北皎矮几公分,但是他平时闲着会去健身房,胳膊上隆起的肌肉也可以说是相当可观。

戳在他胳膊上的手感硬邦邦,她手指都快戳断。

这会儿表情很淡地一只手握住姜冉乱戳的手指,他半晌才说:“所以你闹着要分手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你土狗本质是不坏,他可能就是——”

“没有心。”

姜冉替他把话说完。

阿桔放开了她的手指。

姜冉跌坐回去。

此时此刻两人各自占据飘窗的一角,姜冉上下打量着面前坐着的同伴,认识他这么多年了,她也没注意,被掩盖在李星楠的光芒之下,其实阿桔确实也是个不错的存在——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甚至是英俊的,是那种看不厌的单眼皮,高鼻梁,家里还有点儿澳洲哪的血统(记不得了),他五官沾了点混血感……

染黄的头发扎起来,发根已经长出了一点黑色,黑黄渐变没觉得邋遢反而看着还挺潮。

他满脸沉默地侧过脸时,耳垂上的耳钉闪烁,望着窗外的夜景,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像是很不高兴自己被揭穿守活寡这件事。

还挺可爱。

姜冉笑了,抬脚,用脚尖踢了他一下:“我们同病相怜,你能不能有点温情,安慰我几句?”

老子安慰你个屁,

他拍开她的脚。

“啪”地一下,给她脚背都拍红了。

她疼得“嘶”了声,缩脚翻身坐起来,这次是真的带着醉醺醺的气息再次凑近他,用肩膀怼了怼他的肩膀:“你说,我们这样有十级阴影的疯子,是不是不配在这个圈子再找对象?想来也是啊,滑雪本来就是极限运动,心里没点儿冲劲和叛逆气息的谁他妈高兴玩这个——”

所以圈子里的,各个是高危人群。

阿桔瞥了她一眼:“你意思是贵圈都是年轻人,只有我们两个暮气陈陈?”

他总结的好有道理,姜冉笑了,笑着笑着脑袋无力地垂在他肩膀上,还不忘记抬起手拍拍他的脑袋,嘟囔着“所以嘛”。

“所以什么?”

刚问一句,头皮一阵疼痛,是姜冉的手没轻没重弄他的头发,阿桔被拽着头发被迫仰起头,蹙眉,“撒手,你他妈——”

“所以要么找个不会滑雪的。”

“哦,不找。”阿桔眉头还没松开,“你能不能别抓我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