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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鸿俊忙让他坐起来,问:“陆许,你没事吧?”

陆许站起身,离开厅堂,鸿俊说:“还有一边呢。”

陆许回过头,看了鸿俊一眼,那眼神带着悲伤与惆怅,鸿俊怔怔看着陆许,想问缘由,可陆许根本不会说话,问了也只会说简单的字。

“你等我会儿。”鸿俊说,“我找莫日根去。”

陆许却转身出厅堂,沿着长廊回房去。鸿俊快步出去找莫日根,偌大一个将军府中,却找不见人,再回头找陆许时,陆许也没了。

“陆许?”

“陆许!”

鸿俊裹上外袍出来,问守卫,守卫却道那斥候已出府去了。鲤鱼妖正在走廊下泡脚,鸿俊一把将它抓起来,塞进布包里随手打了个结就往外冲。

“鸿俊!你又干吗!”鲤鱼妖喊道。

“陆许跑了!糟了!赶紧让人去给李景珑送信……”

“我去我去。”

鸿俊根本不让鲤鱼妖离开,带着它翻身上马去找陆许,鲤鱼妖在鸿俊背后一颠一颠,叫苦不迭道:“你饶了我吧!”

军帐之中,灯光明亮,李景珑袒着上半身坐在一处营房内,莫日根站在一旁,看一名刺青师傅给李景珑下针。其时唐军中盛行刺青,士兵常将军号图腾、编伍等刺在背上肩上,一来有图腾守护神护身;二来纵使战死沙场,丢了木牌,战友也可认领尸体。

针法甚是繁复,已刺了将近一个时辰,位置又极小,恰好就在李景珑胸膛那块瘀青上。

莫日根看了半天,说:“从前你怎么干干净净的?”

李景珑答道:“那时不喜欢,爱惜肌肤得很,现在想想,伤疤也有了,不差这一块了。”

莫日根笑道:“我怎觉得还有别的意思,嗯?”

“别胡说。”李景珑随口答道,“鸿俊不知从哪儿学了奇怪的东西,还不都是你们胡说八道教的。”

莫日根搬过木墩,说:“给我也刺一个。”说着将手里那皮制鹿递给刺青师傅,说:“就它吧。”

刺青师傅纹了李景珑左胸膛,说:“五天里当心点儿,别沾了水。”接着换了几根针,在火上灼过,抽了颜料。莫日根解开外袍,露出胳膊与肩膀,让师傅纹在手臂上。

李景珑拈起那鹿,端详片刻,问道:“你刻的?”

“陆许。”莫日根说。

李景珑:“……”

莫日根:“?”

李景珑沉吟片刻,说:“陆许口中的‘鹿’,乃是你听错了,他只是念念不忘,自己的姓氏。”

莫日根一点头,李景珑却以两指拈着那皮雕,问:“那……这玩意儿怎么解释?”

莫日根瞬间睁大了双眼,意识到了什么要起身,李景珑却将他按住,示意他坐着,师傅刚开了个头,等刺完后再说。

“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苍狼是血脉传承,还是投胎转世?”李景珑对着面前的镜子,端详自己胸膛上刚完工的刺青,漫不经心地以手指头敲了敲桌面。

莫日根陷入沉思,李景珑瞥了莫日根一眼,说:“你别介意,不方便答的我无所谓,我答应过驱魔司里每一位成员,我愿意帮阿泰复国,为裘永思找他的黑蛟,也愿意帮你找你的白鹿。”

莫日根忙道:“不,长史,大家就像家人一般,绝无不方便说的,只是我自己……也不大清楚。”

李景珑点了点头,笑道:“虽然我力有不逮,但有时想出点力,也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

莫日根反而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鸿俊改变了你很多,长史。”

李景珑脸上微红,答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是血脉传承还是投胎?”

“也许是投胎。”莫日根说,“族中长老说过,这变化之术,不是每一代都出现,兴许会隔百年、数百年,才有降生。”

“在指定族中转生?”李景珑眉头一扬,问道。

莫日根皱眉思考,最后说:“据说都在室韦族中轮回。”

李景珑问:“一定是女孩儿?”

莫日根答道:“据过往记载,都是女孩。”

李景珑沉吟,说:“那么苍狼不投胎化为人时,会以什么形态,出现在什么地方呢?”

这可难倒莫日根了,这问题他从未想过,但李景珑的推测是有根据的:既然苍狼每隔数百年与白鹿轮回转世,各自去投胎,那么他们理应有个神殿——也或许是各有各的神殿,平时没事干就待在神殿里,这才说得通。

“假设苍狼与白鹿之力,平素不投胎时都在壁画上。”李景珑修长手指间翻来覆去地玩着那牡鹿皮雕,又说,“等到天魔快降世时,各自去寻户人家投胎,这没问题吧?”

莫日根迟疑道:“这……是个猜想。”

李景珑说:“苍狼之力到了你家,投进你身上,于是你有了法力神通。”

“是。”莫日根点头道。

李景珑又道:“假设白鹿之力也去了一户人家,然而,被等候已久的妖族截住了。”

莫日根:“……”

李景珑:“我不知这是否符合猜测,毕竟我对妖魔鬼怪一道,所知甚少,不过小时听过老人讲述,关于投胎,转生等……”

莫日根喃喃道:“若是白鹿在降生之时被打断,再被掳走……”

莫日根震惊了,与李景珑对视一眼。

李景珑说:“老人都说,投胎投到一半被打断了,三魂七魄紊乱不全,就会……”

刺青师傅纹完了,莫日根急匆匆拉上外袍,付了钱就往外跑,李景珑追在后头,说:“站住!”

“刘非说不定知道。”李景珑说,“先向他求证!走!”

两人快马回府。

这时间鸿俊四处寻找陆许,已到得城门处,一问士兵,陆许果然出城了!

他要去哪儿?!

鸿俊再遣人去找李景珑与莫日根并报信,追了出去,天黑什么都看不见,地上足迹杂乱,恰恰好又碰上一队巡逻卫兵,见过一名白衣斥候徒步往西北面奔跑,竟是已出了凉州城郊。

“陆许去哪儿啦?”鲤鱼妖大叫道,“肯定是莫日根把人家那啥了又不负责,这才跑了——鸿俊,我的脚好冷啊,要长冻疮的你快快把我……”

鸿俊策马如风,跃过小溪,几下将鲤鱼妖包好,一阵风般地冲了出去。

同一时间,李景珑与莫日根回到将军府,先找刘非,守卫却告知刘非已经走了。

“走了?!”莫日根道。

李景珑示意无妨,今早刘非找他要回剑,李景珑便知道他必定会回去夺回自己的兵。

“陆许呢?”莫日根忙去找陆许。

两人去房里找,不见人,莫日根出外问,得知陆许也走了。

“走了?!不可能!都是我的错……”莫日根马上就要去牵马找人。

李景珑说:“别慌张,冷静点!”

莫日根一边上马一边说:“跑的要是鸿俊,我就不信你冷静得下来。”

“鸿俊没跑!”李景珑说,“先找他问清楚再说!”

两人又去找鸿俊,卫兵说:“孔大人?追着那傻子,也一起走喽。”

“你别慌张。”莫日根反倒冷静了,说,“鸿俊本领强,既然已经追出去了,陆许想必不会跑太远,咱们只要……”

李景珑二话不说,冲到后院,翻身上马,一眨眼就把莫日根给甩得没影了。

莫日根怒吼道:“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