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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自己腕上的凡赛堤之眼,递给斯瓦坦洛夫斯基,说:“我们可以换着戴。”

斯瓦坦洛夫斯基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却双手客气地接了过来,对着阳光仔细端详,感叹了几句。

“艺术的杰作。”那乌克兰美女翻译道。

周洛阳紧张得一手直发抖,紧紧地盯着斯瓦坦洛夫斯基的动作,但他的表情再正常不过了,看了几眼杜景的表,便又递了回来。

杜景依旧接过戴好。

周洛阳说:“名片上有我的地址。”

斯瓦坦洛夫斯基翘起手指挟住雪茄,拈起他的威士忌杯子,说:“您修好以后,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重酬。”

周洛阳便把另外一只凡赛堤之眼递给杜景,杜景将它收进了西服口袋里。斯瓦坦洛夫斯基眯起眼打量他俩,又突然哈哈大笑。

周洛阳不太明白他在笑什么,只得跟着一起笑了几声。

这时候,他的手机来了陈标锦的信息。

杜景一眼就瞥见了,朝周洛阳说:“我去一趟洗手间,很快回来。”

“去吧,这里也没什么事。”周洛阳欣然道。陈标锦的动作简直飞快,不过一个小时,便要到了研究院的邀请函。

对斯瓦坦洛夫斯基的疑虑很快被打消,他嘴上说“很重要”,却如此大方,信人不疑地将它交给首次谋面的周洛阳,令他觉得这人其实很不简单。

“我记得家族里提到过,它来自杰尔宾特。”周洛阳想了想,说道。

杜景不在,周洛阳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只得这样开启了话题。

“啊,”斯瓦坦洛夫斯基说道,“高加索地区,但它是被从瑞士带到杰尔宾特的,据说它曾经是北欧宗教精神的体现,日耳曼异教,或被称作古斯堪的纳维亚宗教。一八九零年,罗马教会使用缴获的日耳曼异教的古老遗物,托人制造了这两枚手表。再将其中一个,赠送给东正教大主教。另一枚,则为了筹募资金,进行拍卖……”

周洛阳:“????”

“等等等。”周洛阳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随口一句话,得到了这么多的消息!他求助般地看着那乌克兰女孩,直到通过她的翻译得知了全部讯息。

“明白了,”周洛阳说,“多谢赐教。”

时间来不及令他思考这番话背后的含义,只能努力记住,回去再与杜景商量,加以分析。

“嗯,”周洛阳说,“所以我……我助理的曾祖父,是通过拍卖得到了它。而您的曾祖父……”

“也许?”斯瓦坦洛夫斯基跷起二郎腿,轻松地说,“它辗转到了沙皇手里,十月革命后,又被我的曾祖父获得。带着剑来的战士……”

说着,他稍稍倾身,以一个神秘的表情,朝周洛阳说:“必将死于剑下。”

周洛阳:“???”

紧接着,又是斯瓦坦洛夫斯基的哈哈大笑。

周洛阳不太明白他话中的前因后果,想必那是句俄罗斯名言,但这与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与此同时,杜景已拿到邀请函,朝陈标锦真挚致谢,并戴上耳机,前往商务服务办公室。

“开一下传真机,”杜景拨通宛市公司的电话,吩咐同事,“收一下传真,五点前替我送到法国大使馆。”

接着他站在传真机前,将邀请函展平,放进传真机内。

素普跟着杜景进了商务区,再一次出现在了杜景对面。

“晚上拍卖会后有时间喝一杯么?”素普朝杜景笑道。

“不忙的话,也许可以。”杜景把右手按在左手的表上。

素普说:“你一定不会忙。”

杜景答道:“我是真的不认识你。”

素普笑道:“说不定今晚过后就认识了呢?我在616房,记得了。”

杜景戴着墨镜,倨傲地打量她,说道:“等着。”

素普笑了起来,说:“不见不散。”

杜景回到下午茶餐厅外时,周洛阳已经聊完了,与斯瓦坦洛夫斯基、林狄正在门口谈笑风生。杜景转念一想,径直走了过去,站在周洛阳身后。

林狄说:“……他是我们在宛市的合作伙伴,周先生的祖父在业界享有盛誉……您好,您是……”

“我的助理。”周洛阳马上说,同时心里咯噔一响,暗道不妙。但林狄就像不认识杜景一般,只看了他一眼,便又与斯瓦坦洛夫斯基攀谈起来。

简单寒暄后,众人散了,周洛阳朝林狄说:“我需要借用一副调表工具,能帮我问问吗?”

拍卖会将出现不少钟表,林狄虽不知道周洛阳的用意,却爽快地答应了,说道:“待会儿就派人给你送上来。”

“最好还有一个微型的X光扫描机,”周洛阳说,“配套的,电脑我自己带了。”

林狄笑道:“周老板出门还不忘工作,真是劳模,晚上咱们坐在一起,记得别迟到了。”

周洛阳点了点头,回到房间后,杜景问:“说了什么?”

周洛阳复述一次,唯一让他觉得不太对劲的,就是斯瓦坦洛夫斯基最后引用的那句话,仿佛意味深长,像在警告他一般。

杜景轻轻按了下太阳穴,顺手摘下墨镜。

周洛阳说:“你当时不该走的,我没法判断他是什么意思。”

实在太复杂了,一切看上去仿佛挺正常,周洛阳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相信杜景一定也察觉到了。

“抑郁相影响了我的判断,”杜景皱眉道,“我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也许我真的不太适合做这行……”

“不不不,”周洛阳马上说,“仔细想想,你能理清楚的,杜景,你一定能。”

杜景有点烦躁,在一旁坐了下来。

周洛阳又说:“我对你一向有信心,素普什么的暂时不管,但凡赛堤之眼的秘密,对咱们来说至关重要,你一定能想清楚。”

杜景抬手,示意周洛阳稍等,又思考了一会儿,仿佛在他的鼓励下,逐渐回到了状态。

杜景说:“整件事里最让我奇怪的,不是素普,也不是斯瓦坦洛夫斯基说的那句话,而是,为什么会有人把一个坏掉的手表随时带在身边?”

周洛阳本来没往这方面想,但被杜景这么一提醒,顿时也觉得不对了。

“因为是他曾祖父留下来的?”周洛阳说,“所以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

杜景摇头:“你曾祖父给你的机械表,再有纪念意义,你会随身携带么?”

答案很明显,不会。

周洛阳说:“也许它相当于一个幸运硬币呢?”

杜景答道:“你会把幸运硬币随随便便给人?”

周洛阳:“……”

周洛阳在房里走了几步,杜景把表掏了出来,放在桌上。

“你确定没有被他偷换?”周洛阳说,“虽然很难,但不是不能仿制。”

杜景拈起墨镜,稍稍捏了下鼻梁位置,把它放到周洛阳面前,让他透过墨镜往外看。

周洛阳马上明白了,这墨镜是特制的,难怪杜景总是戴着它!透过它能清楚看见红外线过滤后的图像。如果斯瓦坦洛夫斯基有心偷换,杜景马上就能发现。

杜景另一只手再轻轻推了下墨镜的鼻梁位置,所有景物瞬间恢复正常。

“那俄罗斯人,就像料到我会来拍卖会上。”周洛阳说。

“不,”杜景说,“他没有未卜先知,他不知道会在拍卖会碰上咱们。唯一的解释是,他时时刻刻带着它,满世界找能修好这只表的人,就这么简单。”

与此同时,门铃响起。周洛阳说:“我们马上就有答案了。”

杜景却挡着周洛阳,先到猫眼前看了一眼,确认外面是苏富比的工作人员,才开门把人放进来。

对方送来了全套设备,请周洛阳签字确认,损坏照价赔偿。等人离开后他打开匣子,里面是全套修表工具,比长安店里更齐全。

以及一台小型的X光透视机,专门用来检查仪器内部瑕疵区域。

周洛阳朝杜景问:“紧不紧张?”

杜景摘下手表,递给周洛阳。

周洛阳把斯瓦坦洛夫斯基的凡赛堤之眼放在分析台上,打开X光机,连上蓝牙,开始扫描。

“你早该买一台这个。”杜景说。

“一台五百多万,”周洛阳说,“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个钱。”

杜景面无表情道:“那要看卖给谁。”

“愿意出的没钱买。”周洛阳嘴角带着笑意,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按下回车,记录了斯瓦坦洛夫斯基的凡赛堤之眼的扫描图。上面是密密麻麻、犹如天工造物般精细的齿轮,发条,零件,互相紧密镶嵌,就像一个静止的、宏大的机械之城。

“什么地方有异常,”杜景说,“我看不懂。”

周洛阳端详片刻,没有说话,拿起杜景的表,将斯瓦坦洛夫斯基的那块换了下来,调整X光机,开始扫描。

不用周洛阳解释,杜景也看懂了。

杜景那块扫描出来的结果,是一团模糊的、环形的光,也即意味着,什么都没扫描出来。

“X光被屏蔽了。”周洛阳喃喃道,“这块腕表制成于1890年。伦琴1895年发现射线,X光机随后发明。”

房内一阵寂静。

周洛阳喃喃道:“我怀疑这不是地球文明的产物。”

杜景:“刚刚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你会有什么不得了的推论。”

周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