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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安弥,”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陈聿父亲,欢迎来做客。”

他也知道她的名字,所以她不用自我介绍,只用说声:“您好。”

跟他握完手,陈聿养母也朝她伸手过来,“我是陈聿母亲,欢迎来做客。”

说着,她还跟她介绍了陈聿的弟弟,“这是他弟弟,陈靳泽。”

陈靳泽还小,十一二岁的模样,他似乎有些病弱,很清瘦,眉眼间透着病色。

听到母亲介绍到自己,他抬起胳膊冲安弥挥了挥手,笑得很乖。

安弥也朝他挥手。

“都别站着了,”老爷子发话,“坐下吃饭。”

陈聿一家子都坐下,有资格上主桌的人也纷纷跟着落座。

坐下后,安弥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心跳得有些快,不是因为紧张抑或拘谨。

她转头看向陈聿,陈聿似就等着他转过来看她,待她望进他眼睛,他眼底是早已溢出的笑意。

在来这里之前,陈聿没有告诉她需要注意什么,虽然他说一切有他,可进来后她才意识到,她总不能当个哑巴,作为一个不善社交的人,她应该有所准备才对,在和长辈交谈这方面,她完全没经验,刚刚看着这膳厅里乌泱泱的一片人,她很后悔没让陈聿在来之前提点提点她在长辈面前该说些什么。

所以进来之后,她整个人是有些忐忑的,但现在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明知她不擅交际,他却没有教她些什么。

因为不需要。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连自我介绍都不需要做。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一刻,她很想亲一亲陈聿,可是不行。

于是,她朝他伸出手。

陈聿知道她想做什么,轻笑着将大手覆上她掌心,与她十指相扣。

安弥紧紧回握住他。

半晌,陈聿靠过来,在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和她说:“以后,每一年都跟我回家吧。”

握着他的手,不由得又紧了一分。

安弥没有开口,但压不住的嘴角却已经为她做了回答。

陈家规矩森严,餐桌上不允许交头接耳,但看到这一幕,谁也没说什么,老爷子更是笑得和蔼。

这顿饭,安弥吃得很开心。

时隔多年,她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

倒不是说陈家待她如家人,陈聿与桌上多数人都挺客套生分的,更别说她。

她会觉得有家的感觉,只是因为——

热闹就在眼前,爱的人就在身边。

吃完年夜饭后,这场家宴并没有散,陈家百来号人全都上车,一齐驱往南於山。

南於山上有座华音寺,陈家每年都会去上头香,以佑家族昌盛。

华音寺在山顶,从老宅过去要四个小时,途中很多人都昏昏欲睡,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其中一辆车里的两个人亲了一路。

安弥挺困惑的,怎么跟陈聿就是亲不够,不管亲多久都很有感觉。

车开进佛门净地时,他俩还在亲,直到司机提醒可以下车了,他俩才分开。

关于头香,很多人以为是上的第一支香,其实不然,凌晨到凌晨两点间上的香都是头香,不过虽是如此,这第一炷香当然还是得老爷子来上。

老爷子上完香接下来才轮到其他人。

陈聿没去上香,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能活动,单手敬香是为不敬。

该轮到他上香时,老爷子是让安弥去的。

每年初一,安弥也会到寺庙烧香,一直以来她向佛祖许的愿都是:希望天道好轮回,恶人有恶报。

今年,她想换一个愿望了。

来到香炉前,她双手持香置于额间,三拜之后,她在心里虔诚地许愿:

“佛祖在上,请佑我心爱之人往后平安顺遂,我想与他共老白头,岁岁相守。”

许完愿,她睁开眼,将三炷香插进香炉,而后,她回头。

陈聿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山上气温极低,对上他目光,她心底涌起暖流,当凛凛山风刮过,她也一点都不觉得冷。

从南於山下去后,众人没再回老宅,该回哪儿回哪儿,陈聿带安弥回了养父养母的家。

在这个家里,安弥也没什么好拘束的,除了回去后吃的那顿早饭,她就没再见过陈父陈母,他们带着陈靳泽出去玩儿了。

陈聿腿脚不方便,安弥没带他出去,俩人就窝在家里看电影,打游戏,然后晚上回公寓。

初二又下了场雪,比之前那场雪还大,俩人下去完了大半天的雪。

初三是安宁的忌日,安弥带着陈聿去给她扫墓。

因为已经释怀,这天,安弥的心情本来并没有很沉重,但在回去的路上,陈聿告诉了她一件事。

陈聿本来没打算在安宁忌日这天告诉她这件事,可他是在车上接的电话,在听到电话里那人所说的内容时,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安弥,眼神愕然。

安弥看他这神情,当然会问他听到了什么。

她没问还好,既然问了,陈聿就不会对她隐瞒,只在告诉她这件事之前先说了句:“答应我,听完以后,不要冲动。”

听他这么说,安弥瞬间紧张起来,以为是周望舒或者苏芷伊她们出了什么事,忙道:“你快说!”

“监狱里的人传来消息,说……”陈聿顿了顿。

“说什么?”安弥表情疑惑,监狱里传来的消息能有什么坏消息,李文英总不可能进去还不到一个月就被放出来了吧。

陈聿深吸了一口气才沉声开口:“李文英亲口告诉监狱里的人,说你母亲当年突然心脏病离世并非意外。”

安弥整个人一僵,瞳孔骤缩。

她像被一颗钉子猛地打进心脏里,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安弥……”

陈聿去牵她的手,想先安抚安抚她。

然而,在他刚刚触碰到她手背时,安弥忽然抬手一把紧紧抓住他手腕,疾声问他:“是李文英做了什么对不对?”

“是她干了什么才让我妈心脏病发的是不是?”安弥情绪激动,这句话完全是吼出来的,“是不是?!”

“是,”陈聿回答,并立马接下一句“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你说,”安弥浑身都在发抖,呼吸很急促,似难以言语,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都像是她用尽浑身力气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陈聿不再有停顿,一口气将听到的所有事全盘托出:“李文英说,那天,是你爸说给她买了栋别墅,要带他们母子去看,结果在别墅里撞见了你母亲,你母亲才突发了心梗,她还说,当时她吓得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想打120,你爸却拿了她手机不让她打,还让他们先走,是你爸故意拖延送医才导致你母亲的去世。”

安弥对这些话没有怀疑,哪怕是从李文英口中说出来的,她本就一直觉得她妈妈是安远山气死的,因为她知道安远山一直不满她妈妈生前在公司压他一头,俩人在家里经常争吵。

她原以为俩人是发生了什么争执导致的她妈妈心脏病发,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妈妈是撞见安远山把小三和私生子领回来才气到了心梗,更没想到,安远山会故意延迟送医。

现在知道了这一切,她恨不得立刻去杀了安远山。

她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大颗大颗从充血的双目中滚出,却没有发出一点哭声。

陈聿俯身抱住她,“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去杀了你爸,但与其让他死,不如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安弥一愣,而后缓缓从他怀里出来,抬眸看向他。

陈聿单手捧着她的脸,边帮她擦眼泪边说:“怎么着也该让他尝尝,被气到心梗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