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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

顾长晋眸光一顿,沉吟片刻后,他缓缓道:“你在刑部盯梢时,应当会再遇见他。届时莫要打草惊蛇,不必知晓他是谁,只需弄清楚他离去时,是往二十四局的哪一处走。”

主仆二人说完了话,横平便出了屋。

顾长晋闭眼小憩,脑中蓦地又想起容舒提的老嬷嬷。

椎云在信里提过,承安侯长女幼时在扬州,她舅舅特地为她请了个教礼仪规矩的教养嬷嬷。

那嬷嬷曾在宫中任职过,后来荣养退宫,便回了故里。

那教养嬷嬷在容舒十一岁那年过身,沈治原想重新给她聘新的教养嬷嬷,却被容舒拒绝了,想来她与从前的老嬷嬷的感情十分深厚。

那教养嬷嬷可就是她昨儿嘴里说的“老嬷嬷”?

她昨儿那两句带着哭音的呓语,又是因着何事?莫不是……想她母亲了?

这些纷乱无章的念头刚冒出,顾长晋神色便是一怔,他蹙了蹙眉,抿唇散去这无关紧要的思绪。

不该过度关注容舒的事的。

他惯来是个极冷静极克制的性子,旁人的过往是甜是苦又与他何干?

如今尚且不知徐馥为何要他娶她,容舒是敌是友也未可知,他不想利用她,但也不愿与她过多纠缠。

如先前那般,彬彬有礼地保持距离,是处置二人关系的最好方式。

方才他让她回侯府,大抵也是因着这层考量,不愿她出现在自己眼前罢了。

八月二十七这日,孙道平终于松了口,允许顾长晋随意下榻行走了。

“大人体内的淤血如今都散了,外伤也结了痂。但下官用的是强针强药,瞧起来是好全了,实则大人内伤犹存,至少要用三两月的细心调养方才能彻彻底底摆脱病灶。”

顿了顿,又叹气,“若不是顾大人说刑部有桩人命关天的案子要去查,下官是断不会松口让你回刑部办案的。明儿下官便要回太医院了,顾大人切记要日日喝汤药,早晚各一回。罢了罢了,同大人您说,还不如同顾夫人说呢。顾夫人心细,办事又妥帖,有她在,下官也能放心些。”

说着便拱拱袖子,想去松思院寻容舒,谁料脚都还没抬起,那位瞧着在认真听实则根本心不在焉的顾大人忽然来了句——

“孙医正写下来送到小厨房便可,厨房的婆子会记着我的药。”

孙道平一怔:“小厨房的婆子哪儿有顾夫人妥帖?”

“无妨。我受伤这段时日内子也没歇息好,这些小事便不必劳烦她了。”

以她的性子,若是孙道平把煎药的事儿交与她,她兴许便不回侯府了。

顾长晋潜意识里非常希望容舒能离开顾家回侯府去,这种感觉来得十分强烈且无缘由。

他惯来是个稳如磐石的性子,对自己的每一分情绪皆能知晓来由且能冷静梳理。

独独对她,总有种失去控制的错觉。

顾长晋将这种失控感归因于这桩婚事带来的不可避免的亲密。

同榻而眠,同屋而息,这于他而言,已是极亲密的事。

等她回了侯府,他大抵便能恢复如常。

……

那厢孙道平去松思院告辞时,还是忍不住同容舒絮叨了几句,要她盯着顾长晋好生喝药。

前世容舒记着孙道平的嘱托,连着一个多月,日日都早起晚睡,就为了让顾长晋喝上温热的汤药。

有时候他在刑部办案不能归家,她还会亲自把药送过去。

只这一世她要回侯府,可就没这功夫了。

傍晚用过晚膳,容舒提着个梅花攒盒往书房去。

她已经好些时日不曾见过顾长晋了,今儿特地来便是为了同他提一嘴明日回侯府的事。

谁料她还没开口呢,顾长晋倒是自个人先提了。

“我明儿回刑部上值,这几日养病,手里积了不少案子,往后很长一段时日恐怕都不得闲。夫人若有自己的事要忙,自顾忙去。”

他这话无异于是瞌睡送枕子了,容舒顺着他的话道:

“妾身正要同郎君提这事,明儿郎君既要回衙门上值,妾身便想着回趟侯府看看阿娘与父亲。郎君若是没意见,明日我便去六邈堂同母亲道一声。”

顾长晋怎会不同意?

点了点头便道:“你若想,可多住些时日,母亲那头便由我去同她说。”

他这人惯来言出必行,天色一暗,便提灯去了六邈堂。

徐馥还未歇下,她这几日头疾又犯,安嬷嬷正在给她用自制的药油揉头。

顾长晋进屋时,徐馥侧眸打量了他一眼,道:“可是明儿要回刑部了?”

顾长晋道:“许鹂儿的案子已重新开审,两位侍郎大人亲自审此案,眼下侄儿回去正是最好的时机。”

徐馥也知晓顾长晋这会若是不去,那他先前做的一切便要给旁人作嫁衣裳了,便挥了挥手,让安嬷嬷出去煎茶。

“谈肆元不是个爱揽功的,但右侍郎袁州却是个好大喜功的。你回去刑部后,什么都不必做,只专心办旁的案子,等谈肆元亲自来寻你。”

顾长晋心中亦是如此打算,颔首应是。

徐馥瞥了瞥他,又道:“你在长安街遇险,安嬷嬷还道你这样金尊玉贵的身份,为了那么对身份卑微的母女受伤,委实是得不偿失。可富贵险中求,你的做法是对的。萧衍亲自派孙家的人给你治病,说明你这次是彻彻底底入他眼了。我那时不让王大夫治你,甚至开了几剂加重你内伤的药,你可会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