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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 母亲这是?”

“小孩子别管,晚上府里有宴,回后院打扮去。”

尽管朝中依旧风起云涌, 但踏入家门时, 该过的年节仍是要过。

宋明桐是午后回的府,前两日秦越的案子已经洗清冤屈, 今日便要释放, 她也不用多费口舌。毕竟她了解秦尔蔚, 心慈手软又不爱记仇, 只待过段时日, 由她做东找个机会和陆栖鸾把话说开,这桩误会便可了却。

至于陆栖鸾的身世……

外人不知道,宋明桐记得小时候听祖父待客时,总是在说陛下收纳西秦妖人迟早为祸端云云, 当年陛下连西秦土生土长的人都能接纳, 退一万步说若秦夫人说的是真的,她也不过是生在西秦长在东楚, 到底还是东楚人,陛下应该不在乎这些。

女孩子除了对如意郎君外, 还是有判别好歹的直觉的。

看着母亲急匆匆地回府后朝着祖父的院落走去, 宋明桐一皱眉, 和燕儿互相看了一眼。

“小姐,那秦大人不是明天就放出来了吗?陆大人那件事,秦夫人也应当罢手了才是。”

宋明桐抿了抿嘴唇, 又道:“燕儿,那天我写的信你送到陆府了吗?”

“送到了,交到陆夫人手上了,陆夫人脸色挺难看的,后面就没信了。”

宋明桐道:“你再去一趟秦府,告诉表兄留意姨母带回来的那个所谓证人,我去祖父那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交代完事情后,宋明桐便往祖父处走去,半路上问了仆人,仆人却说宋睿今日去了小佛堂。

宋睿是儒门的中流砥柱,按理说府中不该有佛堂,但五六年前开始,宋睿便着人布置了一个,专门放宋明桐的生父与大伯的牌位。

走到小佛堂外时,宋明桐便嗅见那股熟悉的有些让她反感的佛香。

这种佛香并不似禅教那般清雅宁静,而是隐约有一种迷惑人心的味道,她并不喜欢,只在每月该祭拜亡父时才过来一两次。

而宋睿却几乎每日都来,尽管他并不诵读佛经,但每夜需待足一个时辰,才休息……如是已有数年。

“小姐,您是来给二公子上香的吗?”

宋明桐对旁边的丫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站远些,在佛堂外听着,不多时,便传出宋夫人哽咽的哭声。

“……相爷,您可要为夫君报仇!”

宋明桐心头一颤,愕然之下,悄悄透过门缝往佛堂里望去,她的祖父盘坐在两个儿子的灵位前,正用铜勺从一只木匣中舀出香砂,倒入香炉中。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没释怀么。”宋睿依旧是那副老迈模样,教身后跪着的宋夫人面露急色。

“怎能释怀?那可是相爷的爱子,我的夫君……我宋家绝后的真凶就在朝中,相爷怎还能忍得下?!若不是那妖妇……不,若不是陆家当年勾结西秦人,我夫君怎么会死!”宋夫人连连叩头,嘶声道:“儿媳已经查清楚了,是那陆学廉当年偷了妹夫的印鉴,让那些西秦贼人入境安居,不止收了西秦人的孽种做女儿,还妄图把此事栽赃给妹夫,相爷,现在人证已在,怎能放过她?!”

炉中沉沉香气逸散而出,宋睿老而浑浊的双眼盯着那炉中升起的袅袅烟华,瞳孔外渐渐凝出一丝丝血丝……

但他依然没有因此而动怒,道:“陛下爱重这女官,陆学廉又是左右皆不站,你可知若动了那女官,老夫要如何争取那些摇摆不定之辈?”

宋夫人磕头磕得额心发红,膝行数步,道:“相爷,这么多年来儿媳恨只恨没为宋家留下一支香火,您要想想……十七年前陆家克我宋家一个儿子,十七年后陆家的孽女又克您的门生,此时若不动手将她斩草绝根,到时又怎样?您可别忘了,她爬到这个位置,可还不到一年哪!”

宋睿的眼瞳倏然睁大,片刻后,他缓缓站起身来,道:“是该教教年轻人如何收敛了……”

宋夫人面露阴厉之色,道:“相爷,儿媳已经将真相告知了御史台的人,只要有您这句话,定可一举铲除后患!我宋家不止能一雪断子之恨,也能让明桐收收心,知道那是个欺世盗名之——”

佛堂的门倏然打开,寒风吹入,宋夫人回头看见女儿凌乱的长发和满脸的泪痕。

“祖父……母亲,是不是就算明桐真的考上了进士,你们还是会觉得,宋家会因我是个女儿,绝了后?”

……

“……小人陆有德,乃是陆大人在遂州老家庄子上的家仆,小姐的事小人记不太清了,只知道那一年,老爷得罪了上官,被贬去做粮草主簿,管些杂事,街头巷尾的人都在非议。夫人娘家便逼夫人和老爷和离,可当时夫人已经有了身孕,不愿离开老爷,便收拾收拾带着小人等一干家仆去照顾老爷。”

“可没两日,城外的战俘营出了瘟疫,别的大人都不愿意去,最后推到老爷身上,老爷也没有办法,去了战俘营不过两三天,就也染上了疫病。那疫病是从关外来的,看遍了大夫也没法治,夫人气急攻心,去照顾老爷的路上摔了一跤,小产了。”

“好在路上有一位哑妇人,这哑妇虽有孕在身,却颇有些医术,不止救了夫人一命,跟着我们去照顾老爷时,又打手势说她会治这疫病。夫人不能下床,我们也不敢去碰老爷,那哑妇便说她要去,照顾了老爷一日,开了方子调理,那方子是专门治疫病的,第二天老爷便退了热,看着便慢慢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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