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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念还未蔓延得更远,忽然一声寒鸦声传入耳中,江琦神色一敛,绕至陆府一侧偏僻的墙边,身形一轻,竟身法灵巧地越过丈高的院墙,袖中折扇上手,翻袖一掷打向墙外一株老银杏树上。

立时传来两声痛呼,两个持着弓弩的黑衣人从树梢上翻下来,一落地,便低声骂道。

“折花郎,你有病?!”

“我折花郎接单子从来不杀女人,你们现在杀了她,岂不是坏我招牌?不打你打谁?”江琦冷笑,但马上又皱眉道,“你们两个人?我只打掉了一个,另外一个是谁打掉的?”

黑衣人啧了一声,指着他背后道:“新入伙的,和你一样要抓活的。”

江琦一怔,猛然回头,面现防备之态。

他自认为是个高手,刚刚竟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这人什么来头?

这个人抄着手倚墙而立,像是从漠北来的,戴着兜帽遮去了半张脸,看不清生作什么模样,但他站在那处,四周好似便进入了冰天雪地一般,让人莫名心底发凉。

江琦惊疑不定道:“阁下是?”

“求财而来,共事不共路。”

一看便是那种狠角色,至少在江琦的认知里,官府里绝没有这种人。待瞥见他腰间令牌,江琦才冷哼道:“这个节骨眼上,谁坏了我的好事,谁就是我折花郎之敌。”

准备偷袭的黑衣人道:“人人都说你折花郎看上的女人没有弄不到手的,莫非你已勾搭上了?”

江琦脸一黑,道:“早晚的事,丑话说在前面,其他的女人都无所谓,谁若是敢抢东沧侯,莫怪我折花郎翻脸不认人。”

“这和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啊!”

江琦道:“你我皆为江湖莽人,要那封侯拜相有什么用,那易门自从失了主,没落是迟早的事,不若抓个活的拿了赏金干净利落。你们若听我的尽快下手,赏金可分你们八成。”

八成?

那两个偷袭的黑衣人一愣,这折花郎在西秦虽然声名狼藉,但出身名门,背后势力不小,其他同来的人不敢抢他的风头,一直都投鼠忌器,但他现在愿分这么多赏金出来,倒是有些奇怪。

此时那寡言的陌生人道:“你不图赏金,要什么?”

江琦道:“这你们便不用管了,明日除夕夜,我与易门之人约好了时间,自会把东沧侯带出,回去告诉屠老大等人,到时你们在州府放一把火引开官兵,事成后我自不会亏待你们。”

“这明里暗里的高手众多,我们十几人就算引得开,又要如何脱身?”

江琦冷哼一声,瞥了那人一眼,道:“出来走江湖的,艺高的自然不怕这些,连这个胆量都没有,趁早回西秦去吧。”

黑衣人默然,倚着墙的那人道:“时间,地点。”

“明夜丑时动手。”

“好。”

商议计定,本是各自散开,却有人又绕回了陆府后院,趁月色被云掩上,翻身上了墙头,暗处立即有暗卫发觉,铮倧剑影光寒刺来,被袭击的人却轻轻巧巧徒手接下,按着暗卫的剑强行让他回了鞘。

护卫东沧侯的暗卫又惊又怒,正欲高声示警,忽见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云破月出,照亮那人面貌。

“燕——”

“我想见她,勿声张。”

暗卫一怔,抱拳一礼,随即点了点头,顺便吹了声口哨,让其他暗卫让开路。

一别多时,苏阆然虽早知道她少不了又遇上朵烂桃花,没想到这回竟是烂得这般狠,若他不来,这回也不知她该如何脱身。

陆府的旧闺阁是幢二层的小楼,里面虽亮着烛光,门却是虚掩着的,两个丫鬟好似刚刚为卧房里换了银炭,把门虚掩上就离开了。

苏阆然沉默了片刻,便推门而入。

室内的陈设一如之前同她闲谈时描述的一般,一筐未绣完、针脚难看的绣品,可若说她没个文静样儿,旁边书橱上的书却堆得快要溢出来了。

不过大多是闲书罢了,女则之流都是放在最上面落灰。

此时楼上传来轻轻的一声响动,苏阆然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待上了二楼,隔着两层帘子隐约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从榻上传过来,屏风上搭着的外袍还带着些许酒味。

……原来是喝醉睡下了。

陆栖鸾睡得正沉,似乎是酒劲上来了嫌热,趴在枕上,眼睫在烛光下撒下一小圈翳影,手放在头边,露出雪白的手臂。

不似白日里那般神采奕奕,睡着了却是乖得很。

苏阆然半跪在榻边看了她许久,摘下手套,似要去碰她的脸侧,中途却转去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

陆栖鸾这些年睡得浅,被动了动,便有些要醒的迹象,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在榻边上,又看不清面容,眉头一皱,便要喊道——

“来人,有刺——”

她的话当然没有说完,苏阆然则是习惯了做得比想得快,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宛如个真正的贼人一般把她按在榻上。

“……”

陆栖鸾彻底酒醒了,使劲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来人模样,眼睛却又被一只微凉的手蒙上了。

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很快便冷静下来了,寒声道:“你是何人?袭击朝廷命官,你可要有把牢底坐穿的觉悟。”

……是吗?

也不知多少人,听过她这般薄情的话。

虽说是个误会,苏阆然却并不急于解开,因为他有点好奇,进犯同朝上官,是个什么罪名。

“那你打算,判我多久?”他无声地说着,低头消弭了她余下的狡言。

……

陆府的丫鬟们次日清晨来伺候陆栖鸾洗漱时,推门进来便看见她已经穿戴好了,一会儿脸色极差像是要发火,一会又有些迷惑,正靠在榻边皱眉沉思。

“侯爷这是怎么了?”

“喊暗卫来,我有话要问。”

丫鬟彼此互看了一眼,纷纷噤声不敢言,退下去喊了暗卫上来。

陆栖鸾按着眉角想了好一会儿,但宿醉仍未消退,招手让暗卫们近前。

“昨天晚上,这附近有没有闹什么采花贼之类的?”

暗卫沉默了片刻,摇头。

陆栖鸾继续问道:“我再问一遍,真的没有放进来过采花贼?”

暗卫大惊失色,道:“侯爷安危重于泰山,属下绝不敢渎职……不知侯爷何有此问?”

陆栖鸾哦了一声,看着窗外面无表情道:“昨天晚上喝多了,总觉得有人进了我房里。”

“可、可有对侯爷做些什么?”

陆栖鸾揉着太阳穴皱眉道:“不说了不说了,也没什么事,许是我喝醉了。你们出去搜,若真的搜到什么采花贼之类的,给我抢在官府前面做掉。”

“……是。”

“嗯?回答得这么犹豫,你们昨天晚上真的没看见采花贼吗?”

暗卫拼命摇头。

绝对没有采花贼,只不过是……燕国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