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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瞧见老季家门前有响声,小儿子在搬破了的屋门,发达了,开回来的是好车,不知道什么牌子看着就贵死人。

“你叫我登记的事,他也让我登记,他说自己会修补。”村长不是很明白,完全可以找人做的事,那孩子为什么那么执着。

俗话讲隔行如隔山,一个成天就知道读书的人,哪会瓦匠木匠活,水泥恐怕都不知道怎么拌,这不是闹吗。

陈雾揉着眼角靠在晏为炽身上:“谁受了伤找他要赔偿。”

村长连忙道:“赔了,都赔了。”

“别的好说,就是树苗断得乱七八糟,你不在家,我们也不会嫁接。”老人可惜又迷茫。

“收了放起来,等我回去弄。”陈雾说,“伤好了再收。”

村口有车子的引擎声,擦着蒙蒙亮的天色往村里开,村长膝盖肿了,腿也疼,他哆嗦着站起来:“小雾,医院的车来了,要接我们去看伤。我不是很想去,怕有个好歹赶不回来。”

老一辈讲究死要死在出生的地方。

挺怕医院的,觉得不好。

“还是要去的。”陈雾叮嘱,“看了放心。”

村长唉了声,拍拍褂子上的灰:“那我去看看昂。”

“对不起。”陈雾忽然说。

村长奇怪:“好好的怎么说这个。”

陈雾抿嘴:“我也有责任。”

村长以为小雾指的是自己作为老大没管教好,严肃道:“你们兄弟俩早就分家了,他是他,你是你,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村里大家伙都靠你才让日子好起来。”

“小雾,我不说了,车里有白大褂下来了,”村长有点紧张,不管多大年纪都怕老师和医生,“你大妈还在你二婶家,我得去叫他们。”

陈雾说:“记得让大家做全身检查,好好检查,不急着回家。”

村长:“诶诶!”

救护车接走了整个村子的人,受伤的要有家属陪着,小孩不能一个人在家,就都去了。

老人们的儿女也正在从各个城市往家赶。

季明川蹲在院子里,把大水缸的碎块拼起来,沿着裂缝挤了很多玻璃胶。

路上买了,还有很多用来修补物品的工具。

季明川腾出手去拿口袋里已经响了五六次的手机。

“我都给你打这么久了,你怎么才接电话,你在哪,是不是不方便?”姜禧查岗一样神经兮兮,浑然不觉这是她缺少安全感的表现,也是不信任的开始。

季明川沙哑地疲惫道:“小禧,我在忙。”

姜禧的声音里多了一点尖锐和不安:“忙什么?”

季明川没回答:“你先回纽约,我要晚些时间。”

姜禧快哭了:“为什么?!我不要!”

“我在老家。”季明川说。

姜禧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都怪娇娇看错了说的那些话,不然她也不会这么草木皆兵。

“老家就老家,干嘛不早点说。”姜禧无语地吐槽,虽然没有出现她胡思乱想的某个女人,但老家是一个跟陈雾有关的地方。她立马下定决心,“我去找你!”

季明川愣怔道:“很远,要坐很久的车,你会不舒服。”

“我不怕。我马上叫司机来接我。”姜禧小学生春游一般,“明川,我现在就想看看你家。”

季明川跟她视频。

姜禧撒着娇:“先看你。”

镜头调转,姜禧看到季明川卷着面料上等的白衬衫袖口,黑西裤上沾了泥巴跟青苔,皮鞋上有蛛网。

很陌生。

却和男人背景里的斑驳院墙构成了一副色调统一的画卷。

姜禧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明川,你身上怎么脏成了这样子。”

“在打扫。”季明川调镜头让她看家里的老屋,“这里都没有你的卧室大。”

姜禧起先充满了好奇心跟新鲜感。

直到季明川走到后院,撩开一个帘子:“这是厕所。”

一个都转不太开身子的小屋,黑黑的。

季明川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

乡下很老旧的厕所就这么闯入大小姐的世界,几根木板和坑坑洼洼的墙壁。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臭味。

姜禧吓到了。

季明川并没有安慰她,而是直接给她看下一个地方:“这是洗澡的地方。”

也在后院,就一个简陋的蓝布棚子,里面有水桶跟塑料盆。

姜禧没有了想去的念头与勇气:“我,我还是在纽约等你好了。”

“乖。”季明川低声哄了几句就挂了。

季明川顺着叮叮当当的清脆声走进里屋,目光落在孤零零的风铃上面。

木牌是自己亲手拿下来的,亲手挂在了风铃上面。

丢弃的不是陈雾对他的感情,是自己的健康。

季明川抠动不知何时黏到胶水的手指,感觉不到疼一样撕下那层皮,冷白病态的脸上一片麻木,人生这座建筑搭到了高处才惊觉有一处接口错开了,就是陈雾。

早早控制起来就好了。

完全可以把人放在一个小县城或者小城市,好好的圈养起来。

那么一切都不会错位,更不会有变故。

季明川无比后悔当初没有那么做,如今才会让自己再一次这么被动。

而且很有可能会无限拉长。

他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既然老天爷把答案送到了他面前,那就一定会让他重新拿回对陈雾的控制权。

重新从陈雾手上拿回自己的健康。

晏为炽收到了公馆的防护系统升级提示,他升级完,又叫专业人士加固了防火墙。

就这样还不放心。

晏为炽烦的是他回英国了,陈雾在首城会受到季明川的骚扰,他需要先摸清对方的牌路。

“凉昭,姜禧有没有让你找陈雾?”晏为炽在楼道里问。

姜凉昭到首城机场了,身后跟着忙得焦头烂额求菩萨告奶奶总算把他盼回来的下属们,他道:“没有。”

晏为炽眯眼,那就说明季明川没有把药材跟陈雾有关的事告诉姜禧。

“我父亲让季明川回国发展,对方自称没有那个意向。”姜凉昭说笑,“也不知道是瞧不上小禧的股权,还是瞧不上姜家。”

晏为炽沉声:“让季明川烂在国外。”

姜凉昭停下脚步,身后一群人也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等他的下一步动作,他面露怪异,季明川这一回国就找陈雾麻烦了?

炽哥那么懒的一个人,都动了杀心。

姜凉昭挥手让下属们别跟上,他走到一处僻静地,首次透露一件事,连黄遇都隐瞒了的事:“春桂毕业前夕我就拨人在暗中盯着季明川了,为的是他哪天企图伤害我妹谋利的时候我能及时出手。这几年他对我妹倒是一往情深,但我的人查出他背后有势力。”

“哪一方?”晏为炽谈不上意外,“你父亲欣赏他的能力。”

“不是姜家,更早。他中考志愿是首城一中,突然就改成了春桂一中。其他的至今都没有查出来,我怕动静大了会打草惊蛇。”姜凉昭说,“所以这段时间就静观其变了。”

晏为炽散漫道:“那就继续观望,等他背后的势力自己跳出来。”

这个时候,陈雾在病房看网课,屏幕倏地黑了。再就是季明川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放大的,上帝亲自描画出的杰作。

陈雾要关机。

季明川此时人在纽约,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卸下了外界惯用的沉着冷傲又不失风度,电脑前的他愤怒怨恨,又在见到陈雾时无意识地露出委屈:“哥,你不和我聊,我会经常以这样的方式出现,那多烦啊,你会做噩梦的,你做噩梦要攥着我的手才能解脱,我不在,你……”

“别演了。”陈雾把头转到了一边,不想看他一眼。

“我的团队遇到了麻烦,我必须回来处理,短时间都不能回国了。”季明川好似发觉不到他的态度,每次见都是格式化回到最初似的,“村里来不及修补的东西,你帮我记着,等我回来了再补。”

陈雾的语气里混进来从没用过的漠然:“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为什么要帮你记。”

季明川委屈甚至放低姿态的表情维持不下去,他知道老家那座山,那条山路,那些老树老屋,那群渐渐老去死去的乡亲对陈雾的重要性。

于是他那晚一击即中陈雾的要害,以为胜券在握。

但他却不知道这份重要代表着什么,因此才没有得逞。

没关系。

胜利都是从失败中提取的经验。

“别再拿他们威胁我,对他们动手。”陈雾说。

季明川轻笑:“在你心里,我草菅人命,杀人放火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陈雾看腕上的佛珠。

季明川怕他突然关机,没多摄入情感就进入正题:“拍卖场竞拍下来一株七千万,四年成株,但你没有那个限制,你猜我放出消息,你会面临什么。”

见陈雾犹如置身事外岁月静好,季明川将血淋淋的现实挑出来给他看:“在庞大到不可估量的利益面前,晏家废太子跟余家都保不了你。”

陈雾这回说话了:“我死了,你确定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怎么对付你的隐疾?”

“你活着也不管我。”季明川低着头笑得阴森。

陈雾把笔记本换了个边,对着卫生间。

另一头的季明川脸都青了,嘴上还在难过地控诉:“原来木牌里有我的解药,哥,你为什么要隐瞒我,那些年把我当傻子玩。”

陈雾:“我没跟你说过吗?你想清楚,我真的没跟你说过?”

季明川放到办公桌底下的双手紧握青筋凸起,睫毛盖住的眼里是被耍弄的偏激,就在这时,他的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嘀咕声,“试了好多次了,这次的应该有用了吧。”

之后脖子上一凉,有东西挂了上来,小小一块木牌,头顶的笑声里充斥着认真祈祷,“弟弟,你戴久一点,头就不疼了。”

季明川想起来了,陈雾总是给他吃奇怪的东西让他泡奇怪的药水,还给他针灸按摩,所有都用在他身上,那时候陈雾不知道又乱看了什么乱弄了什么,而他想让对方安心就附和说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