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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禧进家门的时候, 佣人管家都不见人影。

客厅到处都是狼藉。

姜禧后退到门口,一只手扶住她的腰把她往里带,她脸上没有血色地扭头:“明川, 我让你带我走, 你带我回家, 我爸正在气头上,他不会管我还在月子期, 我会……”

季明川温声:“躲是躲不掉的,小禧。”

姜禧攥着手指头:“我真的不能不进去吗?”

“有我在。”季明川给她依靠安抚她的不安,“我们把话说清楚就好。”

姜禧原地站了片刻, 在季明川的陪同下踏入这个她出生长大, 承载了她许多回忆, 如今却令她畏惧陌生的地方。

没有温馨了, 感情也找不到了。

姜禧上了二楼停在书房门口,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门,白色镶金。

左下角还有她小时候画的涂鸦。

姜禧一阵晃神的时候, 季明川已经敲响了门,带着她走进去。

“董事长。”季明川淡声,“我带小禧过来了。”

书房西边, 姜董在模拟器前打高尔夫,屏幕上那片绿荫并不能让他看起来亲切温暖, 他握着球杆转身,刚啃食过血肉散发着恐怖腥臭的老怪物一般盯着女儿。

像是在盯一个忤逆他,对他的权势掌控发出挑衅的东西。

姜禧一声“爸爸”还没从嗓子里挤出来, 球杆就朝她砸了过来。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剧痛没有袭来, 破空而来的暴戾劲风在距离她面门两寸时被阻挡。

击打声在她旁边响起。

她惶惶地睁开眼睛,见到季明川额头流出鲜血。

书房凝固的气流出现了变化。

姜董无意打伤女婿, 眼底的雷霆之怒被现实利益覆盖几分,他走到模拟器一侧的酒柜拿了一瓶酒,兀自朝着对面的桌椅那里走去。

季明川一手捂着流血的地方,一手捡起地上的球杆放进角落的球杆柜子里,和其他球杆放在一起:“我去处理一下伤口。”

姜禧想也不想就要跟上去。

“站住!”

背后传来暴喝,她的鞋子踩到地上的血迹,单薄的身子抖了抖。

“你从小到大,我都不让你碰乱七八糟的东西,尽量给你一个明媚干净的环境,谁教你的这么恶毒的法子, ”姜董愤怒至极,“让一群人去打一个小孩子。”

姜禧这会儿不怕了,她反击地嘲笑:“这不是你的原因吗爸爸。”

“我还没去庵里找妈妈,等我去了,我就,我,”姜禧委屈的哭诉终止住了,去了能怎么样,妈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要了。

“现在是要替他打回去吗?”姜禧梗着纤细的脖子,倔强地说,“那你把我打死吧,我去找哥哥好了。”

姜董喝了口酒,闭目控制情绪,对待令他失望透顶的下属一样:“你该庆幸你现在是我惟一的血脉,也该庆幸明川替你挨了一下。”

姜禧掐着手心的指尖颤抖。

要不是明川护着她,那她已经倒下了,她承受不住球杆带来的暴击。父亲真的要打她,为了一个外人。

就在这时候,走廊似是有脚步声,很慌乱,满是无助与惊慌。

不会是季明川。也不可能是哪个下人。

正当姜禧心底冒出答案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已然放下酒杯起身出去。

步伐健朗,人到中年也不见驼背的身形匆忙,犹如飞奔像心上人的少年郎。

姜禧腿软站不稳,她扶着墙一步步挪到外面,亲眼目睹父亲抱着一个人进了房间。

反胃的感觉终于压不住了,姜禧当场吐了出来。

出门前吃的一小碗红糖粥混着粘液落在地上,有一点在她的披肩流苏上面,她又开始呕吐,肚子也隐隐作痛。

姜禧靠着墙壁滑坐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满脸生理性泪水地抬起头,看着她这个哄完人的父亲。

“你让他住进家里,睡在你跟妈妈的房间,妈妈为了纪念你跟她结婚二十周年买的床上。”姜禧虚弱地说,“爸爸,你醒醒吧,戴柯才上大二比我还小两岁,念的是林科大的王牌专业,成绩排名靠前,聪明年轻长得漂亮多的是选择,他只是图你的钱,对你不是真心的。”

姜董笑了下。

眼角堆积起了上位者自带的气场,笑她滑稽。

姜禧心灰意冷,不说话了。

姜董看了眼地上的呕吐物,又去看和太太生得相似的女儿,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老了。

半辈子打下的江山只能交给女婿来守,让年轻人拼去吧。他的膝下能趴着个乖巧听话的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姜董跨过那些呕吐物,冷漠地丢下一句:“坐月子不像坐月子的样子,没了孩子也不能让你得到教训明白什么叫安分。明川为了陪你不停赶工,几个晚上没睡了,你有一点小事就要打乱他的工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国外去,我不准你回国就别给我回来。”

“凭什么。”姜禧发苦的嘴唇抖动,哀怨里是强烈的委屈,“那次你叫我回来前要打招呼,现在你把我往国外赶,我想妈妈了还不能……”

“先答应吧。”季明川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他说是去处理伤口了却没怎么弄,只是冲洗了一下,还有血往下淌。

姜禧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被他扶起来,紧张地去看他的伤。

“人不服老是不行的,外表再强硬,身体功能也经不起折腾受不了多少气,如果有个高血压脑溢血,你就后悔了。”季明川私有触动,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姜禧紧了紧他的手:“好,我去国外。”

下一刻就用尽全力吼:“我到国外去!如你的意了爸爸!”

伴随著书房门关上的是一声,“下次再干预我的私生活,别怪我不顾父女情。”

这是对她自作主张踩他禁区的警告。

姜禧遍体生寒,这样的丑闻就是个定时炸弹,早晚要被曝光。

虽然这在商界不是新鲜事,不会对企业造成多大的损失,但也是个笑话。

她原以为她的爸爸跟姐妹团其他人的爸爸不一样。

谁知都是一丘之貉。

怪不得以前她每次看到这类爆料炫耀她爸爸的时候,闺蜜说她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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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禧坐上回新房的车,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了。

孩子的离去让她元气大伤,她无力地靠着椅背:“明川,你说爸爸身边的那个戴柯,会不会是陈雾指使的……戴柯是他同学,一个宿舍的,他恨我……”

季明川随意抽了几张纸巾擦脸上的血:“不会,和他没有关系。”

姜禧喃喃:“这么确定吗?”

季明川把脏了的纸揉成一团扔进车内垃圾篓:“他不是那种人。”

姜禧偏执地追问:“哪种人啊,陈雾是哪种人啊,明川,你哥是哪种人啊。”

季明川不回答,他启动车子开出姜家。

别墅区风景美如画。姜禧按着一直疼的肚子,眼神空洞:“所以就只是巧合吗?”

季明川意有所指:“接受现实吧,小禧,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姜禧眼里滚落泪珠,富家子女有时候也需要出席商务性质的饭局,她觉得无聊,从来不去。

爸妈跟哥哥也宠着她由着她任性。

而闺蜜家里不准她反抗,她接触到的那些东西经常分享给姜禧。

那是一个令姜禧感到恶心的世界,自我保护意识下选择看完就丢,不会储存下来。

车里安静了十多分钟,忽地响起姜禧的声音,“明川,我哥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啊。”

季明川的神色几不可查地起了一丝变化,转瞬即逝:“为什么这么说。”

姜禧说了自己的梦:“很真实,你帮我找找。”

都找了都查了,不过是个念想。她的丈夫没有戳穿她,逼迫她面对现实,而是说,“好。”

姜禧伤感地叹息:“要是我哥还活着就好了。”

季明川揉了揉她的头发。

“明川,你别陪我了,把我送回家你就走吧,做自己的事去。”姜禧体贴地说。

季明川打着方向盘:“那你别再跑出去,阿姨把你当女儿,不要让她操心。”

姜禧脸上浮现了慌张之色:“你是不是知道我去找陈雾了。”

季明川似是没有听见:“知道什么?”

“没什么。”姜禧眼神躲闪地把头转向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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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川一回公司就接起电话:“董事长。”

姜董不是家里那副姿态,他下达公务上的指令:“大岐湾这个项目姜氏势在必得,交给你了。”

季明川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理了理领带往上收紧:“大岐湾吗,”

助理送等着签的文件进来。

季明川道:“把大岐湾的资料整理出来给我。”

“季总,你额头的伤……”助理很快从惊讶中出来,“需不需要我叫医生来处理?”

季明川言语平淡,眉尾的血迹沉得他阴冷:“我说的什么你没听?”

助理脸色一白,脚步匆匆地走了。

季明川找到帕子按住伤,他开车送姜禧回去,伤口一路上都在出血。

如果陈雾在,会怎样。

会比他急很多倍,比他疼很多倍。

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用那一套对他了。

可惜……

人生就是这样,有得必有失。季明川没什么情绪地感叹了一两秒,吃了几粒药。

木牌还没挂回去,还差二十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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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岐湾相关资料很快就出现在了季明川的手上,一个小港,被一众网红炒出了热度,竞争的企业不少,还有家外企。

姜卫民也凑热闹,还势在必得,抢到了能做什么用,开海鲜铺子吗?

季明川兴致缺缺地放下资料,但愿戴柯那边能有收获。

姜家这边,戴柯趴在床上两眼放空,老家伙之所以让他在这里养伤,除了可怜他,估计还有点薛定谔的心疼,别的就没了吧。季明川给他的时限不多了,他必须抓住这个时机。

戴柯艰难地下了床,偷偷摸摸地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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