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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为炽将剥好的虾放到调料盘中, 抬眸去看对面呆住了的陈雾:“怎么这么大反应。”

“人死而复生,我,我不该, ”陈雾结结巴巴, “不该有大反应啊。”

晏为炽忍俊不禁。

陈雾刷地站起来, 小跑着绕过圆桌到晏为炽那边,呼吸短促地望着他。

晏为炽拎着虾涮了涮调料, 喂给他吃:“想知道全部?”

陈雾快速吃掉,垂头跟晏为炽四目相视,半晌摇了摇头:“……不要全部。”

“那就针对晏庭生的死。”晏为炽眉眼松懒地继续剥虾, 速度快, 手法利落, 转眼间就有一只脱掉了壳躺在干净的盘中, “当年去禅茗寺静养一段时间后,里面的人就不是他了。”

陈雾瞠目结舌:“不是他,是谁啊?”

“替身。”晏为炽言简意赅。

陈雾吸了一口气:“替身吗?”他在长久的呆滞过后, 突然询问,“是在家宴前还是后啊,应该是后吧, 要靠后许多……所以那时候家宴上的……”

晏为炽再次抛出重磅炸弹:“也是假的。”

陈雾的镜片擦得清亮明晰,显出他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与迷惑:“那假的怎么会有那么强的压迫感。”

“能被当假的用, 本身就是一种实力。”晏为炽的手上不停地剥着虾,“况且会进行专业的秘密培训。晏庭生的那个替身最像他,我都能认错的程度, 不过对方没他身体好, 早就不行了,全靠大量稀世的药材续命, 停在计划里的那一环上。我也有以防万一的人选,被我遣散了,哪天你说不定你会在街上遇到一两个,以为那是我。”

他耸肩,“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有血缘关系不沾亲带故的两个人也可以很相像,背影,侧面或者某个角度,甚至比亲生的兄弟姐妹都像,整体接近复制,相像到站在一起犹如双胞胎。”

见爱人一动不动,三观被劈开了似的拾不起来,晏为炽道:“这是一种老旧的职业。有的家族掌权人没了,需要找一个冒牌的紧急包装,试图应付逐渐垮塌的局面,赶鸭子上架总好过企业散架。”

陈雾迟缓地咽了一口唾沫:“那你父亲……”

“早就金蝉脱壳,去了国外。” 晏为炽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说虾说青菜,说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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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静悄悄的。

三花伸直爪子在地板上挪动了几下,粘人地喵叫着走到陈雾脚边,脑袋拱着他的腿蹭来蹭去。陈雾在当木头人。

晏为炽剥好了一盘虾,摆得整整齐齐,很多事他自己烦就可以了。他拿掉沾着汤汁的一次性手套:“有些东西,你问了我就说,你不问,我不会主动塞给你。”

陈雾点着头:“阿炽,你父亲现在跟你母亲在一起吗?”

“嗯。”晏为炽吃了块牛肉,细嚼慢咽下去,“隐居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懒得查。”他的神色很淡,“大概这辈子不会再见,别烦我们就行。”

陈雾坐回去吃起了那一盘虾,他吃得慢也很安静,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晏为炽已经吃完饭,开始喝汤了。

青菜豆腐汤,里面放着几个从老石村带回来的鱼丸,个头不大,很鲜。

“关于晏庭生的事,别去问净阳。”晏为炽舀了两口汤放到碗里。

陈雾咕哝:“我没有想要打扰师兄的清净。”

晏为炽用筷子把豆腐碾碎跟汤水混在一起:“总之有疑问找我。”

陈雾说:“知道了。”他把剩下的虾往晏为炽的方向端了端,“你吃吧。”

“不吃。”晏为炽丝毫没有伸筷子的打算,他就读营养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给陈雾做饭,实现从饺子不会包热个馄饨糊锅到不但什么都会做还能做得健康又美味,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简单粗暴。

像需要剥的,那一定是他来,他享受这个岁月静好有被期待的过程。

“一只都不吃啊?”陈雾问道。

晏为炽放下碗筷:“我抽虾线的时候饱了。”

“……”陈雾看晏为炽是真的不想吃,他只好全给吃了。

几个菜清空后,陈雾吃饱喝足,他擦掉嘴上的油光,靠在椅背上望着晏为炽,眼睛直直的,有点儿走神:“阿炽,你父亲竟然真的没有给你安排未婚妻。”

晏为炽挑唇:“不是跟你说过,我永远不会联姻?”

陈雾慢慢地眨眨眼:“我记得,我就是难以相信,像在很多大家族里面,婚姻是不能做主的,也不可能让子女跟同性在一起。”他呢喃,“更何况是继承人。”

晏为炽起身收拾碗筷:“我又不是那些人。”

陈雾的嘴唇微张,声音轻似春风毛雨:“你的父亲手段厉害到我都无法想象,他想阻止肯定多的是方法,也能成功。”

“少长他人志气,”晏为炽眼下一凶,“你男朋友又不是死的。”

陈雾弱弱地挨了顿训,他扣了扣手指,前倾点挨着桌沿,双手托腮,眼神单纯干净:“那你父亲私下里反对过吗?”

晏为炽一本正经:“反对什么,你多优秀,你能看上我,是整个晏家的福气。”

陈雾难为情地捂住脸:“……别说了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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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陈雾去搞厨卫,扎上家里的所有垃圾下了楼,三花不好带上,黄狗跟在他后面,咬着绳子让他牵住。

平时晏为炽会和陈雾一起散步消食,今天太忙了,本该在办公室熬夜签阅的公务都拿回了家。

晏为炽泡了杯咖啡走进书房,随手从一摞文件里抽出“长宁”的报告。

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这个项目不是陈雾跟他交涉的,在家里自然也不会谈及,或者动用私情。

当然,他是挺期待陈雾收买他的。

晏为炽单手批了一行字就把报告扔到一边,余光扫一眼日历,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节日要过。

没有。

真烦,怎么没有。

晏为炽不满地刷刷签字,四周年纪念日是在十二月份,还要等那么久。

搭在书房一侧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口袋里传出震动。

晏为炽没理会。

陈雾的号码有单独的来电提醒,不是他,其他的都随便。

震动响了几波,晏为炽满面烦躁地放下钢笔过去。

黄遇在黑旳拍卖场,他打电话吆喝:“炽哥,这次黑旳据说有好东西,你来看看?”

晏为炽:“……”

黑旳有没有好东西,他能不知道?

“没兴趣,没时间。”晏为炽拿着手机去资料柜前,目光逐一扫过晏氏的粗壮根基。

“那我就自己买了啊,我看到适合陈雾的,买了给他。”黄遇大爷躺,吊儿郎当地笑着说。

晏为炽呵呵:“要你买?”

黄遇后背一凉,他放下二郎腿,正襟危坐道:“我是礼尚往来,还人情。”

晏为炽单手扣住柜子第五层的一个文件夹,闻言停顿住了:“还人情?什么人情?”

黄遇惊讶:“炽哥你不知道?”

这几个字配上他习惯性的夸张语气,情感充沛到爆炸,背后溢出了“怎么会这样”“你竟然不知道?”“陈雾这都没告诉你?”

多让人冒昧啊!

听筒里蔓延着沉冷的气息。

黄遇干笑:“那啥,拍卖开,开始了,我要聚精会神就先不,不聊了,炽哥您忙,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说完就挂。拍卖场的包间里,黄遇因为大脑高速运转有点卡壳。

靠。

刚刚他那语气那话,怎么像那种“哥哥没有说吗,弟弟不知道啊”,茶里茶气的。

天地可鉴,他真的冤枉。

黄遇骂骂咧咧了几句,惊魂未定地拿起黑旳提供的红酒,茶味不分男女甚至不分年龄,他上周被一个茶艺牛逼的老大哥给惊到了。

泡的茶不是给黄遇喝的,是给的昭儿他老子。

也不知道老大哥的鼻子怎么了,竟然从那位身上闻到了gay气。

那位鸟都不鸟。

但那位貌似多看了两眼一个老总带在身边的小儿子,不到二十岁,清纯的小白兔,在圈子里实属罕见的品种。

或许只是随便看看,没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毕竟那位目前的境况和未来都难以摆脱的走下坡趋向,应该没心思丰富私生活。

心梗,高血压,脑血栓排队登场的地步。

黄遇没什么意义地砸了砸嘴,昭儿不在了,老子又识人不清自寻死路,他懒得伸手捞一把。

况且也捞不住啊。

黄遇想起来什么,赶紧在微信跟陈雾通风报信。

陈雾没回。

黄遇把手机一丢,不管了!

反正炽哥不会吃了他的心肝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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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扔个垃圾扔了快一小时,满身大汗地回了家。黄狗也热疯了,伸着舌头跑去观景台喝水。

七月是鬼火天,晚上树都不带动的,装饰物一样,比白天还让人粘腻。

陈雾要去浴室洗澡,晏为炽从书房里出来,拦住了他。

“黄遇欠了你什么人情要还?”晏为炽把陈雾困在半黑白半炫彩的墙画跟自己的胸膛之间,“坦白从宽,抗拒从……”

陈雾忙举起手:“我坦白我坦白。”

晏为炽绷着面色:“哦?”

“可能,我想大概是,应该是跟那件事有关,”陈雾犹疑地说,“就是那次去看海,你去洗澡了,我跟黄遇聊的事,我答应送覃小姐药材。”

他踌躇了片刻,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晏为炽把玩陈雾衬衫最下面的扣子:“那一批种哪儿了。”

陈雾飞速看他一眼,飞速垂下眼皮:“首城有片建在半山腰的豪宅区以前起过大火,网上传的闹鬼,居民都不住了,有钱人不差这处房产吧,那里就荒了,我挖了个块地种的药材,有时间开车去照料照料。”

晏为炽手指灵活地动了动,拨开了那粒扣子。

陈雾晚饭吃多了,肚皮还有点鼓,他站直了一些:“我的生活你不都知道的嘛。”

“知道是一回事,”晏为炽又拨开两颗,指尖探进去,敲上了他的小西瓜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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