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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消了毒。”刘瑜有点累了,她靠在沙发上,手抚着肚子。

“看清歹徒长什么样了吗?”

刘瑜摇头。

“没看清就好。”刘叔碎碎叨叨,没看清就说明安全了,剩下的就交给晏老幺了,隐患现身的那一秒就是灭除倒计时,“你爸我这次真的要被你吓破胆了,你要是有事,我也就去了。”他焦虑地说,“小港的医疗有限,到时候你生娃都得不到保障,你现在的月份坐车可以的吧,不行就转飞机,你跟我回首城去。”

刘瑜长了零星雀斑的脸上露出恬静悠然:“不想回了。”

刘叔情绪激动:“那你连你爹都不要了是吧?”

刘瑜说:“我本来想找个时间跟你说的。”

“找个什么时间,孩子打酱油?”刘叔想踢脚凳,又怕闺女跟肚子里的娃娃受惊,他憋屈地对着空气踢了两下,“还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神童节目,发现一个小不点像我闺女?”

刘瑜满眼无奈:“爸,你平时看的都是什么肥皂剧。”

刘叔幼稚地阴阳怪气:“我可不就看看肥皂剧打发时间,我还能做什么,一把年纪了不中用了,谁还需要我做这做那。”

刘瑜穿过客厅往里走:“小港的医疗水平还可以,去市里的船次也多,很方便。”

刘叔跟在后面,见到闺女停在一扇门前,他有了一种猜想,一颗老心脏不争气地加快。

“这是我给你留的房间,日用品都有。”闺女打开门,让他进来看看。

刘叔淡定地伸头瞧了眼:“还行吧。”

淡定地走进卫生间打电话:“赵老头,我那房子给你了,啊,对对对,都给你了,随便你造,我?我当然陪我闺女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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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港的夏天有股子别样的风情,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咸味,干净而温柔。

这里离陈雾当年参加脱贫攻坚活动的齐县不远。

陈雾逛过许多海鲜摊,在一家小商店买了一瓶水,一看生产日期,去年的,他把水扔进了路边垃圾桶,掉头再去买。

“有没过期的吗?”

商店的老板也是个能人:“我找找。”

陈雾一下就笑了。

老板在冰柜里翻找了一会,给他一瓶没过期的:“小兄弟是外地的吧,上的高几啊,期末考试没考好被老师批了吗,嘴上都能挂油瓶子,现在可算是乐呵了。”

“我奔三了。”陈雾在老板惊愕的目光里拧盖水,他仰着脖子喝了两口,随意用手背抹了抹沾着冰水的嘴唇,慢慢前行,接着逛。

小港不大,一两个小时就逛完了。陈雾给刘叔发信息,【叔,我不过去了。】

刘叔很快就打给他,“你现在就要回首城?”

“嗯。”陈雾蹲在地上甩空瓶子,腕部灵巧地轻轻一甩,瓶子就立在了地上,“下次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们。”

料到刘叔会留下来。

电话换成刘瑜接了,她跟陈雾聊了基地的事和老师的身体情况,没提他那个犯了罪,设计这起绑架案的弟弟。

“一切顺心。”刘瑜在挂断前送上祝愿。

陈雾说:“你们也是。”

空瓶子再次稳稳地落在地上,几个偷看了好一会的小孩互相打气结着伴靠近。

陈雾教他们玩了片刻,把瓶子留给他们练习了,他走到停靠在身后不远的车前,敲了敲车窗。

在车窗降下来的那一刻,陈雾说:“我想去一趟老宅。”

小晏律面露诧异,车外的人又提出请求:“别伸张,别通报给老宅,好吗,晏律师。”

“好的。”小晏律略一思虑,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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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陈雾出现在老宅门口,所有安保恭敬地对他放行,行了注目礼,他一路畅通无阻地驾车驶过一条落日下的大道,在园林入口处的停车场找了个位置停车。

小晏律率先下车走近:“陈先生,你今晚是要在老宅过夜吗?”

陈雾说:“我有点事找老管家。”

小晏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你找谁?”

“现任年轻管家的父亲。”陈雾换了个说法,径自沿着晏为炽带他走过的路朝着园林里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不远不近,陈雾没有在意,他一直走,走得头上脖子上起了汗,鞋底踩碎了一地紫黑色的小果子,终于看到了一个修剪绿植的佣人,立即就去打听。

“老管家在西廊。”佣人恭敬地回答,不是很确定地说,“可能在那里。”

陈雾去了西廊。

夏日的黄昏还是有些热的,老人划着小船在打捞湖面上的落叶,这点小事他都亲历亲为。

“老管家!”小晏律朗声。

老管家停船上岸,和蔼地对他点了点头,转过一张沟壑丛生的脸去看陈雾。

那次家宴刻意避开了,这次没有避开。

而是打了招呼:“陈先生。”

三个字落得轻又重,砸在了陈雾的耳边,他用只有小晏律能听见的音量说:“晏律师,我想到单独跟老管家说一句话。”

小晏律刻板地申明:“您来老宅找老管家的事,我们不可能替您隐瞒。”

陈雾动了动嘴唇:“没关系,不需要帮我瞒着。”

小晏律离开了湖边。

陈雾摘下眼镜,垂头摸掉脸上的细汗:“这笔钱你拿去买土繁衍枝条,如果你繁衍不出来,全村都会给你陪葬。”他声音轻轻的,“请你照着我的话说,谢谢。”

老管家没犹豫,原封不动地照着说了出来。

陈雾拿着眼镜的手轻微一抖。

这么多年了,一个人的声线多少都会发生变化,但他还是能听得出来。

当年在漆黑一片的地方,说话的是眼前的老人。

那么坐在他对面,盯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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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多钟,晏为炽落地,耳机里是小晏律的汇报声。

小晏律知无不言。

接下来是漫长又煎熬的等待宣判。

过了良久,晏为炽僵硬泛白的面部浮起一个笑容:“你们做得对。”

“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是该服从。”

晏为炽掐掉通话,大脑有短暂的时间停止了转动,他凭着本能打给爱人。

没人接。

应该是在商宴上,四周嘈杂,听不见。

晏为炽自我安慰,下一秒就在人流松散的机场爆粗口:“妈得。”

乔秘跟其他下属都面面相觑。

然后他们就听到老板的低语,有点慌,也有点无措的样子。

“知道了。”

“他全知道了。”

“操。”

“我完了。”

“我是不是要跪键盘了。”

“……”大家不敢大声喘气,挠个痒都怕撞上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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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的乘客们见到一位男士蹲下来点烟,衬衫西裤勾勒着性张力强烈的肌肉线条,皮鞋锃亮,金发,五官硬挺,气场强大,耀眼尊贵得不像话。

就那么一只手夹着烟,不时送到唇边,一只手撑着头吞云吐雾,不顾形象,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走近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不稳定的情绪,犹如在淋一场老天爷开小灶的风雨。

“少爷。”乔秘硬着头皮闯入那片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之地,“合作商派来接您的人到了。”

“让他们等着。”晏为炽的心情很暴躁,在小庙的那段岁月,他跟母亲一人一间,不住一起。回了老宅以后,母亲大多时候都在晏庭生那里,就算回乔明园也不和他一栋楼。

他不了解母亲的隐疾也是正常的。

实际上,晏为炽的确不了解,他是去年年底才知晓的。

通过黑旳拍卖场的那株药材是陈雾所种,顺藤摸瓜摸出来的。包括引起他猜疑的那部分。

晏为炽死咬住烟蒂,手机铃声倏然响起,他猛然站起身,阔步找到一个足够安静的地方,绷住气息接听。

电话接通了,两边都静得过了头,也无人开口。

晏为炽的后背渗出一滴冷汗,他的喉咙抽了抽:“祖宗,我现在就订机票返程。”

“啊……”陈雾不解地说,“为什么啊。”

晏为炽的嗓音干涩中饱含紧张:“我觉得你想尽快见到我。”

陈雾说:“你不是才到那边吗,好好工作吧。”

晏为炽的太阳穴狂跳,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能不能别烦我”。

他艰难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我哪还有心思工作。”

“不要闹了,我陪潜潜参加商宴,她穿高跟鞋走不好路,被人推进泳池了,现在她要双倍讨回来,我得在边上看着她点。”陈雾在休息室,“你认真工作,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

晏为炽盯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要盯出一个窟窿。

通话才一分多钟,史上最短。

而且,

而且陈雾没有叫他“阿炽”,一声都没有叫。

晏为炽面色沉定地收起手机,可以理解,陈雾应该生他的气,应该有个时间缓冲再消化掉。

这不影响陈雾爱他。

对,陈雾肯定还是爱他的。

就怕季明川添油加醋或者颠倒黑白,反扑挑拨离间。

真他妈烦。

不久前,晏为炽才告诉陈雾,某些东西,他问了自己就说。如果他不问,那自己是不会主动塞给他的。

如今陈雾是肯定会问的了。

只要陈雾问了,他就全盘托出。

譬如利用晏家个别派系的贪婪混淆视线寻求一隅平顺,在现实之下走进现实,如何牵引季明川背后的势力,抛出诱饵引蛇出洞,布局制造虚假盛世,抄底清除晏氏的最后几支顽固派系,又譬如狗咬狗的计划诸如此类,以及晏庭生更早时期的某些所作所为……那些污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