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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

嫉妒是相当难演绎的一种情绪。

往轻了、温和了演绎,就是羡慕,但如果往严重了演,又容易变成愤怒——虽然愤怒也是嫉妒会产生的一种情绪,包含于此,但七宗罪中已有“暴怒”,顾夜宁不能演的太过,和前者重复,导致舞台的不完美。

或者说,嫉妒实际上是一种范围过于广泛的心理情绪。譬如说理性与非理性之争,又或者早期的压力,中期的挫折,以及后期的发泄行径,是无数负面的心理的集大成者。

也因此,顾夜宁才会在二公因为一个小小的intro犯过难。他明白,自己无论怎么表现,都会遭人诟病,另一方面,也正因为如此,就意味着他无论怎么演都没关系。

舞台正中的灯光已然亮起。

四周一片漆黑,只立于舞森晚整理台上那副巨大的金色油画框被照亮。

台下的观众可以同时看到舞台左右两侧现场直播的舞台画面,也可以直接看面前练习生表演的舞台,只不过因为他们大多站在坑里,因此难以看清练习生的脸与表情罢了。

所以观众们各有各的选择,看向的方向不尽相同。

站在最前排一个高举着“顾夜宁我爱你”横幅的女孩儿姓顾,和顾夜宁是本家,早先还没选定pick的时候盲投给了顾夜宁一票,但节目过半,她已经被顾夜宁迷得五迷三道找不到北,甚至骄傲于和自己热爱的爱豆同样的姓氏,时不时到处和别人科普“我和顾夜宁一个姓哦”。

因为位置靠前,一直紧紧盯着前方舞台观看,她活动了一下因为一直半仰着头,有些僵硬的脖子,再去看舞台的时候,被那副油画框的巨大惊得一愣。

“哇!”

“卧槽。”

“节目组好能花钱的样子。”

“好牛好牛好牛!”

即使画框并不是真正的油画框,而是仿制品,价格也远不如真正的油画框昂贵,但节目组为了《七宗罪》组也的确是费了心思。

周围无论是谁的粉丝,或者单纯抽到票进来看舞台的观众,都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身边好几个朝着大屏幕方向看的观众,在此时发出了更高昂的尖叫,小顾一怔之下迅速循着他们的视线也往那个方向看去——

《七宗罪》舞台的intro部分已经开始录制了。

镜头从聚焦一枚莹润的珍珠耳钉,逐渐拉远。

那枚珍珠耳钉,光润澄莹,其上居然绘制了一副小像,寥寥数笔,勾勒出眼尾弧度,侧脸轮廓。

镜头缓缓拉远,鬓角银发细碎,睫羽浓长,眉弓立体,鼻尖精细,唇线丰润,下颌紧收,肤光湛然,好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精美侧颜。

美不胜收都不足以形容。

小顾张口结舌,一时间被震慑原地,心中无数弹幕飞驰而过,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她周围的人,表达情绪的方式显然各不相同:有的失声尖叫,有的原地蹦跶,还有的被帅到口吐芬芳,一连串不太礼貌的用语从口中倾泄而出,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早已被这个侧脸吸引,暂时不会有人“审判”这种行为。

画面继续拉远,最后停留在顾夜宁半身位置,那只斜挂在他胸口位置的十字架,在灯光下恰好折射出炫目银光,看起来华贵非常。

来不及和什么人讨论这目测价格高昂的配饰,因为此时顾夜宁开口了。

“嫉妒。”

现场一瞬陷入寂静。

——与想象中暗黑风格的“七宗罪”好像并不尽相同。

顾夜宁的嗓音居然是温润柔和的,像是溪水潺潺轻抚过卵石,悠扬动听得仿佛在念一首十四行诗,但奇妙的是,和背景乐强烈的节奏感,居然融合得天衣无缝。

“黑化了的羡慕。”

“歪曲了的期望。”

“虐杀自尊的刀剑。”

“摧毁人性的恶魔。”

但是每说一句话,顾夜宁的嗓音就略沉一度,当最后一句的尾音沉沉落下,那声刻意压低直至喑哑的“恶魔”,居然激起了观众的一身鸡皮疙瘩。

在场的练习生鸦雀无声。以往的表演,总有些练习生会以极尽夸张的反应来获得镜头,增加曝光,但这一次,没有人“哗众取宠”左顾右盼,跳起来挥手喝彩,捧着脸失声惊叫。

就连已经审核过了好几次舞蹈练习,也经历过所有彩排的导师们,都被激得倒吸一口冷气。

观众席的沈廉,下意识地将手搁在桌面,身体前倾,眼神聚焦。

他身边的其他导师,早他一步摆出了类似的姿态,这是所有人高度集中,陷入了表演的身体语言。

诡异的是,顾夜宁从始至终维持着侧对镜头的姿态,他一动不动,嘴角拉扯得平直。

他全程的叙述,也是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无论是开头的心平气温,还是结尾的冷酷嘶哑。

就在观众以为这段代表着“嫉妒”的开场结束,即将转向下一个练习生时,之前截至上半身胸口位置的镜头,重新移近,聚焦在顾夜宁的脸上。

下一秒,他紧盯着镜头方向,缓慢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居然带了笑。

但在下一瞬,一层不规则的阴影遽然兜头落下,那张具有冲击性的容貌,霎时半边袒露于耀眼灯光下,半边面则隐匿于阴影之中。

镜头在此时完全拉近,顾夜宁的左半边脸,恰好位于画面右侧。

在他身后,led显示大屏蓦然亮起,象征着嫉妒的黑,如溶于清水初初绽开的墨,无边无际晕染开来,随即其上缓慢浮起几行白色字迹。

嫉妒。

envy。

invidia。

“最后那个词是拉丁语!是拉丁语的嫉妒!”

小顾周围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哪个好为人师的男性正在关键时刻到处科普。但她不想在此时呵止对方的行为,只左耳进,右耳出,视线像被磁铁牢牢吸住一般,只能定格在屏幕上,一动不动。

灿光直射那张在耀眼灯光下,因为被柔化了轮廓,稍稍减弱了攻击性的面容,顾夜宁眉眼舒展,嘴角甚至隐约含笑,即使浓稠的眼神带给人某些不祥的预感,但也被选择性忽略。

恰好此时的背景乐,是一段悠扬的,短暂的小提琴曲。

——神爱世人。

那瞬间小顾脑海里居然突兀地浮出了这个词。

可就在下一瞬,镜头突然开始移动,顾夜宁的右脸,出现在画面左侧。

那一侧,全然逆光,笼罩于截然不同的暗色中,虽然不至于让台下观众们看不清面容表情,但的确和刚才白光直面下的耀眼无法相提并论,就像是阴阳双生,光影相随,截然相反的连绵。

黑暗中的顾夜宁,嘴唇上扬,露出了突兀的笑容。

大家这才意识到,顾夜宁的口红,居然并不是均匀涂抹的。大致以人中为分界线,左半应当只是覆盖着薄薄一层裸色,右半却涂抹了艳色调的大红。

顾夜宁笑起来一向是好看的,粉丝甚至会用“灿若桃李”来形容,但这一次,这笑容依旧漂亮,但异常诡谲,那咧开的嘴角和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睛,让人悚然一惊。

最后一句话,他一字一句倾吐。

——“你们,要留心我啊,嫉妒,一个绿眼的妖魔。”

明明是改编莎士比亚名著《奥赛罗》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极尽冰冷滑腻。

这段音乐骤然熄灭。

小顾在灯灭后,才缓慢地从震惊之下恢复,她手指捏握几次,察觉到自己居然已经被震慑出了一身汗,她之前完全想错了,被误导了。

他不是神,更不爱世人。

隐藏于平静绵和外表下的,是扭曲了的,潜藏于暗色中的嫉妒。

像是一条匿伏在草丛中的斑斓毒蛇,“嘶嘶”吐着猩红蛇信,昂首注视着即将被自己攻击的目标。

恰好一层台阶高于顾夜宁的谢逅,在非自己表演的部分时,一直端坐在扶手椅中。

团体舞台的intro是C位顾夜宁的部分开场,因此暂时不是他的镜头。

有意无意的,外人看来好像只是为了彰显倨傲的姿态,谢逅优雅地将一条腿翘起,交叠于另外一条腿上,足尖点地,原本膝头的外套随着动作滑落,垂落的衣角恰好阻隔了一部分舞台灯光。

在顾夜宁上一层的谢逅,随着动作变化,能够在顾夜宁脸上投下阴影。

这是顾夜宁在彩排时,注意到,且特地根据光影变化,和谢逅商量、调整后的结果。

因此《七宗罪》组的彩排时间,比其他组都要长一些。

幸亏导师们都并不太介意,甚至在排练结束后,他们还因为精益求精的态度,被沈廉竖起大拇指狠狠夸赞了一顿。

——要知道,包括上一届,以及许多其他选秀节目的练习生,在舞台上表演节目,尽心尽力挥洒汗水已经是努力的象征,他们中间大部分人还不具备“偶像”的基本素养,譬如说,对每一个镜头都精益求精,甚至为此反复和节目组沟通,以求最好的效果。

但是顾夜宁和他的《七宗罪》组做到了。

而口红颜色的变化,是顾夜宁在看完了《七宗罪》这部电影之后,再结合彩排的镜头语言,在正式录制当天,才重新和化妆师商量设计的,连导师们都并不知情。

甚至于,在多媒体厅里,他都只是维持着裸色口红的妆造,临上台前,才自行拿出从化妆师那里暂借的口红,为自己重新涂抹。

那时候谢逅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彩排那天晚上,在嘴唇中央画了一条竖线,是这个意思。”

是用于分割口红在嘴唇上的颜色。

平心而论,这个开场的intro,每个人都很出彩。

无论是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的打光,亦或者是练习生们的表情演技,都远远超出预料,甚至相比于彩排,超水平发挥。

尤其是在所有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利用狭小的空间,无论是肢体语言还是神态表情,亦或者道具表现出来的东西,都足够让人截取cut,津津乐道。

而在最后一个人表演结束,画面再次被拉远。

——油画三分画七分裱。

稍稍做旧的硕大方形角花框,线条描金,卷草花纹与莨苕纹,被拉远后,和谐地包裹着内里或站或坐或躺的七名练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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