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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之上, 大幕已经拉开。

咿呀的戏腔时而如泣如诉,时而高亢激昂,衬托着此时的气氛, 似低迷凝重又似激动愤怒,一如熙和郡主的脸色。

熙和郡主瞪着谢姝, 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碍眼。京中长相上佳的姑娘们不知多少, 但她觉得眼前这张脸最是令她排斥, 几乎是从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仿佛她们天生就不对付一般。

谢姝半垂着眼皮, 盖住自己眼底的恼色。

【萧翎,你丫的是不是有病?你不帮我就算了, 你居然还在这里火上浇油。谁和你关系不一般了, 你好好说话!】

真是气死她了, 居然还帮倒忙!

萧翎无视章也意味深长的目光, 道:“我祖母与谢姑娘的父亲是同宗, 我和谢姑娘算得上是远房表亲。谢姑娘又在王府住过一段时日, 论交情论关系我们都不一般。”

谢姝在心里哼哼。

【算你还会说话, 不过这样让人误会的话以后别说了。】

她看到萧翎的手动了一下后, 眼底的恼色褪了下去。

而熙和郡主的表情也好看了些,“原来是这么个不一般,但萧大人也不能事事都看在长辈的面子上照顾别人, 免得纵得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还当萧大人对她不一般。”

谢姝:“……”

这位郡主娘娘管得可真宽!

章也摇着扇子, 还是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无比戏谑地“哦”了一声, 道:“难道郡主娘娘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我倒是愿闻其详,还请郡主娘娘不吝赐教。”

熙和郡主的脸色,顿时又是一变。

她就不明白了,这个章也为何处处与她作对!

难道就因为她长得不够好看吗?真是气死她了,她可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还有长公主的孙女,这个章也简直是以下犯上。

“章三公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郡主娘娘这话真是折煞我了,我如此不耻下问,敏而好学,哪里就是得寸进尺了?我实在是好奇得紧,想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郡主娘娘不愿告之,难道是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熙和郡主气极,她怎么可能知道?

这个章也,真是气死她了!

白蓁蓁小声劝说,“郡主,臣女看您今日必是乏了,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听戏?”

熙和郡主瞪她一眼,却也知道要顺着这个台阶下,当下冷哼一声,昂着头无比骄傲地“嗯”了一声。

临走时还心有不甘,看了萧翎好几眼。

无奈萧翎一个眼神也没给她,气得她直跺脚。

她们一走,章也就邀请谢姝上楼听戏。

谢姝说自己是和姨母一起出的门,恐怕不太方便,然后看向已经回来有一会的叶兰。

叶兰眼眶红着,“娇娇,你没事吧?”

“我没事。”

姨甥二人声音不大,章也因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你小名叫娇娇啊。”

这时月班主疾步过来,听到娇娇二字后瞬间眼神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自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可不知自己所有的情绪与思想尽数被人悉知。

章也犹在那里夸谢姝的小名,“石榴这名也好,石榴花又娇又艳,倒是应着一个娇字,难怪你叫娇娇。”

他挤着眉眼,小声问萧翎,“你知道她叫娇娇吗?”

萧翎不理他,看向月班主。

月班主向他们行礼,并连连告罪。

章也潇洒地说不怪月班主,还拍了拍他的肩。他受宠若惊,一副小心翼翼又恭敬的模样。这般模样落在叶兰眼里,惹得叶兰的眼眶更红了些。

“娇娇,刚才那人是什么郡主?”

“她是瑞阳长公主的孙女,定远侯的女儿。”

“她就是定远侯的女儿?”叶兰无比惊讶,她下意识朝月班主看去,又慌忙低下头去,因而错过了月班主看向谢姝时那隐晦的目光。

谢姝也在注意他们,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底。

【萧翎,你快听听,我姨母和姜瑜有没有相认?】

萧翎的手指动了一下。

【既然他们已经相认,那接下来就是静观其变。你是不是又一晚上没睡,你看你眼睛都是红的,今晚没事别出门,好好睡一觉。】

萧翎的手指又动了一下,眼神也微微起了波澜。

这小姑娘是在关心他吗?

他对她而言,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谢姝见事情已经完成,遂小声对叶兰说,“姨母,今日怕是不宜再留下来听戏,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叶兰此行的目的也达到,自然是不会不同意。

姨甥二人告辞,然后离开。

月班主望着她们的背影,眼底巨浪滔滔。

那位谢姑娘……

居然也叫娇娇!

上回在王府突然示警于他,到底是为什么?

她是谁?

难道真的是故人?

突然他感觉到一道凌厉森寒的视线,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自何人。

蓦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小王爷什么都知道?

……

回程的马车内,谢姝在细细和叶兰说着街两边的铺子,以及这些年京城的一些变化。叶兰默默地听着,神情怅然若失。

忽然,她幽幽地开口,“我瞧那月班主应是个读书人,想来以前家境尚可,他父母应是对他有很大的期许。若是他父母知道他如今沦为操持戏班的班主,也不知会不会失望?”

“父母对子女纵有很多的期许,但最根本的期许应该是盼着儿女平平安安。若不能成大器,不能施展抱负,那就好好活着。”

叶兰闻言,微微发怔。

良久,叹息一声。

“你说的对,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谢姝宽慰她,“姨母,盛京城内卧虎藏龙,他凭一己之力闯进来,还能立足扬名,可见是个不简单的。何况天子脚下权贵遍地,他的戏班子名声渐大却可以安然无恙,想来背后定有靠山,您就不必为他担心了。”

叶兰一听,仔细一思,面上的怅然之色慢慢散去。

但一想到别人对自己的托付,又觉沉重和不安。她如今已和妹妹重逢,万一事情不成,岂不是连累了妹妹一家。她纠结着,深思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谢姝的脸色比她还要凝重。

举人巷的牌坊渐近,远远就能看到张阿嬷坐牌坊下与人闲聊。不时有人发出惊讶的声音,或是发自内心的大笑。

市井的烟火气与历经沧桑的青石板路一样,承载着太多的故事,那些广为人知的佳话,还有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在世人的闲聊中和辗转的时光里或是被传扬或是被掩埋。

日出和日落,退去白天的喧闹,夜晚总会如期而至。

用过晚饭后,叶兰说自己有话要说。

叶氏见她表情不对,心里“咯噔”一下。

谢姝和谢则秀谢则美姐弟几人被清场,然后门被关上,门内除了叶兰和叶氏姐妹俩,还有谢十道。

烛火映在窗户上,晕染出四角齐整的光亮。

透过窗户,谢姝将里面的情形尽收眼底。

先是叶兰和谢十道夫妇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她竟然要给他们下跪,却被叶氏给扶住,姐妹二人抱在一起。

许久之后,姐妹俩分开,齐齐看向谢十道。

谢十道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许是在郑重考虑,足足沉默了近一刻钟左右,才重重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叶兰作势又想跪,再次被叶氏扶住。

谢姝缓缓抬头,望着夜空。

今夜有月,还有星。

月如钩,繁星似无数双眼睛。

她想,明天必是一个大晴天。

……

翌日一早,叶兰要出门。

叶氏并谢姝姐弟几人送她,她眼睛略肿,想来昨夜没少哭。望着自己的妹妹还有几个外甥,她不知不觉又湿了眼眶。

谢姝目光一扫,一眼看到不远处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内,坐着一身常服的萧翎。

如圭如璋,又如剑如山,仿佛是玉做的剑,不光有举世无双的温润矜贵,还着有凛然傲雪的森寒锐利。

【世子爷,这事就拜托您了。】

萧翎面朝着她的方向,微微一颔首。

【那就多谢您了。】

这又娇又脆的声音,有几分调皮还有几分轻快。

萧翎嘴角上扬,无尽的欢喜瞬间堆眼底。

谢家的马车一走,他的马车立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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