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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不止于此?。”傅朝瑜看?向京兆尹,接着道,“秋芳走途无路选择毒杀女儿,再用砒.霜自尽,乃是因为京兆府所管的福田院失职,未曾尽到该尽的救济责任。”

正在观摩这俩人斗刑部尚书的京兆尹头皮一麻,等等,怎么扯到他头上了?

傅朝瑜他们这些日子走访京城福田院的证据:“近日我等调研了京畿一带所有?的福田院,里?面的条件可谓恶劣,被?救济者无论男女老少,大多衣不蔽体,形容消瘦,备受摧残。福田院内提供的饭是馊饭,六七个小孩儿同挤一榻。院中?常有?患病的老者被?小吏用铁链栓住,每日殴打?不止,过得犹如牲畜一般,这哪里?是福田院?分明是人间炼狱,不知诸位大人可曾去福田院看?过,又是否知道里?头境况?”

堂下的百姓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他们明白福田院的环境肯定不会好,但是差到这个份儿上,还是叫人揪心。

被?明晃晃质问的京兆尹更是坐立难安。他上任才多久,前一任京兆尹留下的烂摊子都还没有?解决完呢,哪里?有?心思管这些事儿?京兆尹无言以对?,半晌才磕磕绊绊道:“是吗,大抵下面的小吏对?院里?救济的人有?点不尽心了。”

“何止是福田院里?的人不尽心,他们对?外头的人也从未尽心过。太.祖皇帝创办福田院的初衷便?是‘以廪老疾孤穷丐。’敢问大人,死者芸儿患的痴症,是否在老疾孤穷之?类?”

京兆尹:“……!”

京兆尹进?退维谷,京兆府若被?牵连进?去,这事儿可就大了。京兆尹敢回吗?他不敢。

赵盛见京兆尹已?经被?逼入绝境了,连忙开脱:“死者有?母亲,她母亲能够养活死者。”

傅朝瑜厉声?:“赵尚书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如今我只问一句,死者芸儿所患病症,在不在老疾孤穷之?中?,属不属于福田院救济范围之?内?福田院有?无尽到救济之?责?”

堂上鸦雀无声?。

程阑巡视一圈,嘴角牵起浅浅的笑意,后生可畏。

京兆尹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他知道自然是在的,但是也知道这件事一旦应下来了,秋芳母女的惨案便?需要福田院一并承担,这就等于将责任分摊到朝廷身上了。而京兆府跟福田院办事不力,更会引发众怒,不能应,绝不能应。

百姓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连秋芳母女也听明白了,这两个少年原来是这个意思!

没有?人能回答傅朝瑜,三位丞相深知后果,刑部尚书无权回应,京兆尹则左右为难。

傅朝瑜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话,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道:“秋芳犯下如今的罪孽实属无奈,若但凡有?一人伸以援手,不拘是她夫家还是福田院,她们母女二人都不会过的如此?悲惨。可现实是,没无一人管她们一家人死活。夫家为了彩礼钱,不惜逼婚,让十八岁的孙女委身给四?十余岁、好色貌丑之?辈,伙同王家人殴打?、幽禁秋芳母女二人,并施以私刑。福田院坐视不管,未曾尽救济之?责;京兆府巡视不力,未曾及时察觉母女二人被?幽禁、被?逼婚的困境,以至于死者芸儿主动求死,母亲秋芳含泪毒杀女儿,才造成这等人伦惨剧。”

傅朝瑜意味深长?地道:“是以本案的后果,不应该只由秋芳承担,还望几位大人,三思。”

一句重话,叩在所有?人心间。

赵盛坐在上首,目睹底下百姓面的怒火,便?知道今日这个判决大抵要改了。

张婆子见众人沉默,顿觉不妙,刚要开口便?被?后面的衙役打?了一板子,被?打?得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大理寺审案,岂容你放肆?”

张婆子吓得立马趴了下来,再不敢叫嚣一句。只是她不明白,方才她骂了这么多都没人管她,为何如今她还没开口,便?被?人打?了?

三位丞相外加刑部尚书赵盛、程端一合计,改流放为徒两年,为了堵住傅朝瑜这张能说会道的嘴,甚至允秋芳每年至伏腊之?时归家。

淑兰当即请求缓两月入牢,因有?好心人筹钱可以给她母亲治病。

为安抚民?心,程端也允了。

傅朝瑜等人终于松了气,无论如何,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他们不能奢望一点处罚也没有?,毕竟,不论死者是否一心求死,秋芳终究是杀了人,况且她也没办法证明是女儿求死的。能将刑法减到两年,已?经是诸位大人网开一面了。

傅朝瑜与周文津回过头,冲着程阑笑了笑,赢得了一场案件的两个少年一个比一个意气风发,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

程阑还是神色淡淡的,但熟悉的人都能看?出来,她那眼角里?都透着轻松惬意。

淑兰激动拉起母亲,前去拜谢傅朝瑜二人。傅朝瑜哪里?肯受这个礼,连忙将母女二人扶了起来,这案子的受害者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们母女几个。

周文津望着绝处逢生的母女二人,感觉自己终于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原来开口发声?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他亦可以靠自己所学尽力化解冤案,可他瞧着瘦弱的秋芳还是觉得唏嘘:“死者既去,生者能做的无非是替她将日子过下去,日后出了狱,一切都会好的。”

“是……”秋芳又悔又愧。若是她们绝望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好心人替他们说话,芸儿是不是也不用死了?

秋芳要罚,张婆子跟王家大理寺也不准备放过,张婆子及其?小儿子被?打?三十大板,罚三千贯,正好将其?所收彩礼全部上缴,至于王家是否会找他们要,那便?是他们私下解决的事了。王老爷子也被?罚了钱,王家参与此?事者尽受二十大棍,当日执行。

养尊处优的王老爷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戏弄,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完了板子,等被?人搀起来时,看?着张婆子一家的眼神几乎要吃人。不过王老爷不敢,周围人如今都在等着抓他的错处,他若是敢说一个字,多半会跟张婆子母子一样险些被?砸死。

傅朝瑜目睹两家人被?打?,这两家人如今还有?劲儿,很好,他们大概还不知道,那群贵女们已?经磨刀霍霍准备报复了。自从傅朝瑜的文章登上了《国子监文刊》后,此?案的听众便?越来越广,他听崔狄提过,连崔妙仪也听说了,如今正拉着宁安郡主准备憋个大招。

以暴制暴虽然不可取,但却最有?效。王家仗势欺人,但是这群贵女们的势力显然更大,摁死他跟摁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张家与王家的报应还在后头,但如今案子了结,不少人却先一步结伴跑去了福田院,准备看?看?这里?是不是真跟今儿说的一样。

京兆尹一见他们跑的方向,拍了一下大腿:“不好!”

他准备让人去拦,然而已?经拦不住了。

工部,正在处理公?务的郑侍郎忽然被?人打?断思路。

来人是方徊,跑进?来时气喘吁吁,鼻吸都快要喷到脸上了。

真是一点儿都不讲究,郑侍郎慢条斯理地往后撤了一步,不咸不淡地问:“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方徊狠狠吸了三口气,喘了许久,终于能攥着拳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大人,傅怀瑾他们好像得罪人了!”

郑侍郎掂量了一下自己在朝中?的身份,还能端得住,闲闲地问了一句:“这又得罪谁了?”

“京兆尹跟刑部尚书。”

郑侍郎笔头一顿,震惊地望着方徊。

方徊犹豫了一下,不知该说不该说:“好像,还得罪了三省丞相。”

须臾,一声?咆哮从工部衙署中?传出,惊起了满树鸟雀,其?凄厉程度让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