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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绾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即回应,只问:“倚翠,我记得你说过,你母亲是平阳镇人士?”

“是啊,”倚翠点点头,“公主问这个作甚?”

乔绾笑了笑:“你还记得平阳镇是什么样子吗?”

“娘说过,平阳镇上很是热闹,百姓春耕秋收,知足富庶,每逢佳节,都会有不少达官贵人去那边赏山水风光……”倚翠边说边笑了起来,“我自打记事起便在宫里,也从未见过这些。”

可如今平阳镇的人们,却连柴都烧不上,有些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隆冬里。

乔绾并未说这些话,只问:“若是有一日我想离开陵京了,你可愿随我一同离去?”

她已经想好了,若是倚翠愿和她一同离开,二人便一齐走,若是她不愿,过段时日便给她一笔银钱,留在陵京也能有个安身之处。

倚翠大惊:“公主要去哪儿?”

在她的认知中,普天下再没有比陵京更繁华的地界了。

乔绾沉吟片刻:“我也不知。”

倚翠看着公主的神色,片刻后打定主意般:“若公主离开,奴婢一定誓死追随公主!”

乔绾轻怔,抬头看着倚翠,下瞬眨了眨泛酸的眼睛撇嘴道:“说什么誓死,本公主又不是阎罗王。”

倚翠也笑开:“哪有公主这样好看的阎罗王,天色不早了,公主先去沐浴吧。”

接下去一段时日,乔绾避开了府中的耳目,将自己的银钱全都整理利落,不少更是直接交给了倚翠。

她不知时局如何变动,万一二人最终未能一同离去,倚翠也能靠着这些银钱过活下去。

直至二月十四这日,孙连海再次带来了乔恒的口谕,宣她明日入宫。

乔绾平静地接了旨,却未曾想在孙连海离开后,公主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下人来通报时,乔绾仍有些不可置信,可当乔青霓一步一步袅娜走进府厅时,便由不得她不信了。

今日的乔青霓仍穿的素雅,略施粉黛便显得娇媚娴柔,披着珊瑚色的斗篷,走起路来簪在发间的步摇只细微地晃动着,神清骨秀。

乔恒只有两个女儿,坊间对二人的传闻有许多,不过是说昭阳公主端庄大气,是大家闺秀,真正的凤仪之姿,而长乐公主,骄纵蛮横,伴随着啧啧两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绾也只当听个笑谈,自幼时她碰触乔青霓,后者却不着痕迹地擦拭衣裳时,她便甚少和她来往了。

因此,对乔青霓,她谈不上厌恶,却也不算喜欢。

“三皇姐怎么会来?”乔绾挂起一抹笑,坐在主座上没有动。

乔青霓温婉地笑笑:“听闻皇妹这段时日一直未曾出门,便前来探望一番。”

乔绾故作惊讶,而后甜甜一笑:“谢谢三皇姐。”

乔青霓轻轻摇首:“方才孙公公来宣皇妹入宫?”

乔绾无奈地耸耸肩:“是啊,孙公公说父皇想我了。”

乔青霓表情微顿,朱唇白了白,继而垂下眼帘柔婉地笑:“父皇总是想皇妹的,”她说着,徐徐抬眸,“皇妹明日要入宫吗?”

乔绾拧眉:“自然。”

乔青霓沉默了一会儿:“皇妹当真不知,父皇宣你入宫,所为何事?”

乔绾“迷惘”地看着她:“皇姐,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乔青霓迎着她的目光,良久轻柔道:“雁鸣山那次,那些意图伤我的人,是父皇派来的吧。”

乔绾一怔,不解乔青霓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

乔青霓却自嘲地笑一声:“我以前很嫉妒你,皇妹。”

乔绾笑:“三皇姐身份尊贵,嫉妒我?”

乔青霓长睫轻垂:“我嫉妒你明明什么都不如我,国子监内,明明先生夸赞我良多,琴棋书画也是我更胜一筹,可为何偏偏是你得到了父皇的宠爱。”

“我为了让父皇多看我一眼,每日拼命练琴,可到头来,都比不过你一声咳嗽更令父皇担心。”

说到此,乔青霓再抬眸,眼中含着水雾:“可现在我终于知道,你和我一般可怜。”

“不,你比我还要可怜。”

乔绾唇角的笑微僵,片刻却再次展颜:“皇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上个月十五,你不在陵京,”乔青霓的嗓音已恢复以往的柔婉,“父皇召见了一批人入宫,我才知,父皇在找能给他试药之人。”

乔绾垂下视线。

上个月十五,她还在送慕迟去楚州的路上。

“皇妹也不过,是个试药之人罢了。”乔青霓温柔的语气吐着尖锐的话。

乔绾沉静了片刻,“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她扬着眉梢,强忍着微热的眼眶,带着浑然天成的娇纵:“试一下药就能获得十几年如一日的无上圣宠和数不清的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

乔青霓似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反应,怔了怔:“你便不怕哪一次后再活不过来了?你……竟为了荣华富贵做到这般地步……”

“对啊,”乔绾理所当然地颔首,笑得越发开怀,“我本就爱极了荣华富贵,不说那些珠宝首饰,便是我随手戴在手腕的玉珠子,都是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她说着,抬起手腕晃动着白润的明珠,笑看着乔青霓,“皇姐出生便身份尊贵,自是不懂我这般出身低微之人的渴求。莫说只是试药,便是日日放血又如何?”

“你,”乔青霓眉心轻轻蹙起,似有烟雾笼罩在眉宇之间,她看着她,眼中禁不住带着几丝鄙薄,却又得体地克制住了,“所以,即便你知晓他不过将你看做工具,你明日仍要入宫,只为着你口中的荣华富贵?”

“自然。”乔绾颔首。

乔青霓抿着朱唇,纤细的手指轻轻攥着,脸色微白,良久,她拿出绢帕掩唇咳嗽了几声,脸色白了白,站起身:“既如此,今日便算我自作多情了。”

乔绾这一次并未开口,目光落在乔青霓手中的绢帕上,而后心底讽笑一声,微微欠了欠身子,随意道:“恭送三皇姐。”

乔青霓咬了咬下唇,终起身离开。

乔绾仍怔怔坐在原处,神色有些恍惚。

前段时日,为免倚翠看见绢帕上的血迹担忧,她亲自清洗的乔青霓的绢帕。

只是她素来做不惯粗活,加上绢帕是上好的丝绸,不过稍稍用力,绢帕便皱了。

而那些褶皱的纹路,和方才乔青霓手中的绢帕一模一样。

慕迟见过乔青霓了。

或者说,乔青霓也已站在慕迟那边了。

眼下乔青霓来见她,她也能明白过来了。

上个月仅耽搁一次用药,乔恒脸色便难看的紧,乔青霓不想让她为乔恒试药。

想必慕迟为乔青霓挡的那一箭,他苦心算计的那一箭,真的射进乔青霓的心中了吧。

挺好的。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他们也终于,彻底断了。

“啪”的一声,门外传来一声细响。

乔绾用力地眨了下眼睛,飞快回神:“谁?”

片刻的寂静后,一道朱色身影晃晃悠悠地迈步走了进来,明明纨绔浪荡的做派,偏偏被他走出了恣意洒脱。

景阑扬眉立在门口看着她:“我。”

乔绾皱眉:“你偷听?”

景阑眉梢微微一抬,不解地问:“偷听什么?”

乔绾稍稍放下心来:“没什么,”说着朝门外看了一眼,“你来得真不巧,三皇姐刚走。”

景阑恼怒地看她,刚要说些什么,继而低喃:“罢了,我同你这嘴上不饶人的女人气什么。”

他说着,朝她走了两步:“喂,乔绾。”

乔绾了无兴致地应:“有事?”

景阑夸张地深吸一口气,皱眉问道:“你身上怎么一股药味?”

乔绾瞪他一眼:“那你离我远些。”

未曾想景阑竟真的退了两步,神色沉静了片刻:“乔绾,我同你说过吧,我绝不会拿自己的姻亲大事开玩笑。”

乔绾依旧恹恹:“嗯。”

景阑道:“那日在宫门口,你对我说的关于指婚的那番话,我应了。”

作者有话说:

某狗子,受死吧!!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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