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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乔恒拿她试药,她不该恨他吗?

就像那个他该叫父皇的人若是死去,他心中绝不会起波澜,甚至还会畅饮杯酒。

慕迟初次不知进去后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也从未有人教过他,这时该如何去做。

那样令人作呕的亲情,有何值得她伤心的?

夜色渐浓,远处的火光摇曳不灭。

慕迟走向侍卫:“司礼呢?”

侍卫忙道:“司总管送人还未归。”

慕迟没有应声,只安静地看向远处的营帐,良久朝那边走去……

*

周庄墨自上回在慕迟面前提了李慕玄的名字后,平日除了商议军中大事外,慕迟再未单独见过他。

想到这个学生,周庄墨不觉轻叹。

慕迟是他教过最为聪慧的学生了,自幼生在那样阴冷简陋的地牢中,可平日里四书五经看一遍便能背个七七八八,武学更是学得极快,只因生了那样的体质……

周庄墨摇了摇头。

他知道,大齐只能有一名太子,可毕竟李慕玄也是他自小看到大的。

帐外有人影徐徐走来,周庄墨只以为是巡营的守卫,未曾理会。

可下瞬,帐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周庄墨抬头看去,旋即一惊,忙放下书卷起身拱手道:“殿下。”

他未曾想竟会是慕迟。

慕迟抬头看了眼老者,没有说话。

久等不应,周庄墨不觉抬眸,而后心底微讶。

自幼时,他问他“老师,我这一生都要待在地牢中吗”后,再未露出过如那时一般的迷惘之色。

可眼下,他眼中尽是迷茫。

“慕迟?”周庄墨迟疑着唤他。

慕迟略回过神来,默了默问道:“老师,你身边可有人至亲离世?”

周庄墨心底已是诧异至极,“至亲”二字,是慕迟以往最为厌恶的了。

可看他眼中的茫然,周庄墨轻声应:“有。”

慕迟终于看向他:“如何宽慰那些人?”

周庄墨疑惑:“宽慰?”

慕迟又道:“若那离世之人虽待她好,却也一直在利用于她呢?”

周庄墨越听越是糊涂,可偏偏慕迟再不言语,只道:“虽苦难不同,可被宽慰之人大抵也是想有人陪着的,哪怕未曾有只言片语。”

想要有人陪着吗?

慕迟沉默片刻,转身走了出去,朝中央的幄帐走着,看着那里影影绰绰的烛火,而后越走越快……

*

乔绾迷迷糊糊中做了一场关于陵京的梦。

梦里,她穿着火红的胡服,嚣张至极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直直朝着皇宫而去。

即便到了宫门口她也未曾下马,只用镶嵌着红玉的金鞭指着宫人,扬着下巴道:“还不快将宫门打开,父皇要见本公主。”

宫人们无一人敢拦她,便是进了临华殿,坐在龙椅上的人也只是无奈地皱着眉头,在一片檀香的烟雾缭绕里无奈说着:“小十一,又在宫里行马了?”

她笑:“父皇,绾绾刚得了匹宝马,骑来试试。”

“你啊,”烟雾里,龙椅上的人脸看不真切,他只是摇摇头,唤身后的宫人拿来了丸药,“小十一,将这丸药吃了。”

她看着丸药,并未如以往一般吃下去,而是抬头:“父皇,我可以不吃吗?”

下瞬,龙椅上和蔼的人骤然变得凶神恶煞,雾气里的人脸也清晰了起来,一张瘦骨嶙峋的脸狰狞地朝她伸来:“乔绾——”

乔绾低呼一声,猛地睁开眼,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身上也升起阵阵令人烦躁的热。

微弱的烛光在轻轻闪烁着。

乔绾定定地看着前方,脑子里空荡荡的。

帐帘却在此时被人掀开,有人走了进来。

乔绾背对着里间门口,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有寒意逐渐弥漫时,她便已猜到了是谁,可不愿理他,索性闭上双眼装睡。

慕迟站在床榻旁,看着仍背对着自己的背影,良久俯身将她的鞋履脱掉,侧躺在她身后,安静地拥紧了她。

冰凉的触感惹得乔绾身子一僵。

慕迟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僵硬,只拥着她。

他其实并不会哄人,翻遍了记忆,似乎只有一次,幼时那个女人去地牢偷偷看望他时,流着泪看着他脚腕被锁链磨出的血痕,而后一下下地轻拍着他的背。

迟疑半晌,慕迟伸手,笨拙又轻缓地在她的肩侧一下一下地拍着……

乔绾白日在马车上睡了许久,本没有丝毫睡意,未曾想被他一下下地轻拍着,最后竟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帐外隐隐传来将士们操练的声音。

慕迟看着仍熟睡的乔绾,定定看了片刻,最终在帐外传来司礼轻声唤“公子”的声音后,缓步下了榻。

昨日被乔绾扔了一地的衣裳仍散乱着,慕迟顿了顿,挑了一袭白衣及雪白锦裘穿在身上,走出帐去。

“公子,将军们都在等您。”司礼道。

慕迟应了一声,又道:“命人备好热水和手脂,在门口候着。再去战俘的家眷里挑个手脚利落的丫鬟来。”

“是。”司礼忙应。

慕迟起身走进不远处的营帐,里面各营的将军及周庄墨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今日商讨之事,不外乎是阿尔赫部落也在固阳不断增兵一事。

免不了一场大战了。

不过也好,慕迟想,固阳离着此地极近,一来一回也不过一日,不用离着兵营太远。

商议完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慕迟心中有事,起身便要离开。

而此刻樊柱才终于能说些闲话,见慕迟起身,便朝他看去,随后“诶”了一声:“殿下,昨日固阳一战您受伤了?”

慕迟凝眉:“嗯?”

樊柱:“您的嘴……”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朝他看去。

周庄墨也忍不住朝慕迟看了一眼,昨夜天暗未能看清,方才便发现,他的下唇有一块不小的红痕。

慕迟垂眸:“被人咬了一口,无碍。”

话落,他径自离去,留下后面几人面面相觑。

走到帐外,慕迟伸手抚了抚唇上的伤痕,心中涌现一股莫名的愉悦。

却在此时,司礼快步跑了过来:“公子,闻叙白求见长乐公主。”

作者有话说:

狗子:看见我嘴上这么大的红痕了吗?

还是狗子:我老婆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