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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怎么不找孩子?光找我?”

楚月柠说:“其实,他也知?道经常找你不好。你应该知?道他生的是什么病吧?”

“知?道。”丁滔看过老阿伯的病历本,想起病历本上一连串的病史唏嘘感叹:“原发性支气管肺癌,拖了很?久已经晚期,治不好。医生都说这个病耽搁这么久,就是因为他能忍。”

其实,丁滔在老阿伯的病房时,也听过不少八卦。

说什么,老阿伯的儿子媳妇嫌弃他生了重病,平日也不来医院看望他。刚刚打电话给同事,同事甚至说老阿伯每日在医院枯等家属,直到断了气都没有盼来。

“大师,你说他家人?为什么不接老阿伯的遗体回家?”

“接?”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笑着摇头,“他儿子知?道父亲在医院欠了不少医药费,来接遗体就要给钱,他怎么敢来接?”

一句话说出来,街坊们的眼睛瞪的老大,一个个被气的破口大骂,七嘴八舌。原本安静的庙街立刻闹哄的像是集市。

“个死?扑街!冚家铲!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

“自己亲生老爸生病都不理,真是天打五雷轰!”

“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他,叉烧起码还能吃。”

“真是丧良心,人?都说落叶归根,人?死?归坟。结果,老人?家连土都没办法入。”

“唉哟,想想真是阴功。太平间的冰柜很?冻的,老人?家又冻又饿又没钱,他或许真的没办法才会找上小哥吧。”

“唉,人?老了,真的听不得?这些事。”

丁滔脸上浮起浓浓的心疼。

他上班的时候,曾听老阿伯提起过不少年轻的事情,一个人?从?大陆来香江打拼,曾经吃过不少苦头,后来娶妻生子又为了在香江扎根,省吃俭用大半辈子,才在深水埗买了一间房。

买房不容易,养大孩子也不容易。

谁能想,老了到头会是这样的下场?

丁滔深深叹气:“大师,老阿伯这样天天晚上来找我也不是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不再来?”

说到底,丁滔还是害怕的,不知?道老阿伯是鬼的时候,他或许还能够坚持买东西。现在知?道老阿伯是鬼,就算对方不是坏人?,他也怕啊。

楚月柠端起茶杯喝了水。

想了想。

“人?和?鬼不一样。人?饿,吃饭就好。鬼饿,人?世?间的饭肴已经解决不了饥饿感,他就算吃了一顿,其他时候也随时会处于饥饿的状态。”

丁滔急忙问:“那鬼吃什么东西呢?”

“鬼吃香火,吃供奉。”楚月柠解释,“今晚,你去买白烛,和?可以燃点的香。记住,香要买大捆的,白烛也要买够九十九只?,一次性烧给他。他的魂彻底吃饱,日后也就不会再来找你。”

丁滔马上就记了下来,随后又犹豫道:“阿爷以后是不是还会在医院飘荡?”

“是。”楚月柠也没避讳,“不过呢,他还是想要回家。”

人?操劳一辈子死?在了医院,最后还没发落土归安。

丁滔被触动,眼圈红了起来问,“是不是阿爷的儿子将他接回去,他就能够安息了?”

楚月柠微叹:“确实是这样没错。”

“多谢大师,今晚我就去办这些事。”丁滔提着糖水,付了算卦和?糖水钱就离开?。

现场的街坊唏嘘不已,颇为感慨。

“人?到晚年死?在医院,这还不算,死?了还要睡太平间不能够下葬,真是惨。”

“大师,你说老阿伯的儿子究竟怎么回事?好歹是生他养他的父亲,竟然可以做到如此狠心?”

楚月柠端起茶杯,“他两的事,其实很?难论对错。”

“老阿伯的儿子其实很?怨恨父亲,认为父亲并不爱他。后来呢,又娶了个厉害的媳妇,平日老阿伯和?他们住在一起,还会经常被儿媳妇骂脏。说来也是老阿伯能忍,其实他得?病已经很?久,生生忍了十几年,直到晚年身体素质下去,腹部肿胀疼痛,他实在忍不了才来医院检查。”

“开?始,儿子还是愿意治疗的,儿媳妇见老阿伯病了,就诓骗着老人?将房子过到儿子的名下,直到后面?治疗费越来越多,两个人?才没有再来医院。”

她旋转着茶杯,摇头:“说到底,还是父子之?间存在着隔阂。如今天人?永隔,有些事也难有回旋的余地?。”

街坊们议论纷纷。

“都说父子难有隔夜仇,唉。”

“太可惜了,你们说人?活着的时候,有什么误会不能够解决?”

“我们这些旁观者,也只?能想开?点,好在有大师指点,老阿伯起码不用再饿肚子了。”

“其实,丁先生怕成那样还愿意烧香火,性格真的不错。”

“没错。”

一道饥肠辘辘的肠鸣音传来。

小桌的旁侧还站着一位众人?看不见的老人?。

老人?面?如枯槁穿着病号服,他瘦的眼珠脱眶,眼白暴露在外瞳孔极小。满是沟壑的脸上也仿佛只?剩下一层皮贴在骨头上,病服的衣摆挂着一串冰,赤着脚站在地?上,滋滋往外冒着寒气。

风一吹,老人?不断打着抖。

最近丁滔的精神?不好,老人?担心丁滔会出事都跟在身旁。平日没事就躲在丁滔的袋子里?,有好几次丁滔恍惚着撞到东西,都能感觉到衣摆有人?拉,从?而避开?了祸事。

老人?刚做鬼,很?多事不懂,自然也不懂不能靠活人?太近。

如今知?道了,他自责于自己给丁滔带来的麻烦。

饥饿一事被解决。

老人?家满怀感激,朝着楚月柠深深鞠了一躬。

楚月柠放下喝水的茶杯,微微一笑。

算是回了老人?家的这一躬。

下一瞬,老人?就化作一道青烟消散开?。

糖水摊不远处。

丁滔顶着熊猫眼,找了一家开?在角落的寿材店买好香烛,临出门时,他又犹豫起来,回首去看寿材店的老婆婆。

“阿婆,你说,别人?家的闲事我该不该管啊?”

老婆婆带着抹额,双手背后穿着精神?抖擞的盘扣棉袍,听见年轻人?想要管人?家的闲事,就龇嘴露出一颗金门牙。

“我催!管别人?家的闲事,吃饱撑住了啊?”

丁滔提着糖水笑了笑,他将装着香烛的袋子跨在胳膊肘,单手打开?糖水盖子一饮而尽。

然后,抬脚跨过门槛,没有犹豫当街就拦下了一辆计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