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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我受到什么惩罚了吗?”

“我奖牌没少拿,如今也混得风生水起。反倒是你,好好的一个泳坛明日之星。”他举着徐欥的手机,做了个抛物线轨迹,手机摔在地上。

“啪哒”一声,一条裂痕在手机屏幕上蜿蜒开裂,像突然爆裂的冰块,碎痕由中心往四周延伸,他的嚣张气势抵达到了极点。

“一朝陨落。”他说:“默默无名。”

大概是被刺到了痛处,徐欥在这一刻败下阵来。

时舒看见他白皙的手指被冻得惨白,他拳头握起来,青筋明显凸起,她以为他会因此情绪失控,但他没有。

他忍了一会儿,血管在他手背上收缩又松弛,他握着的拳头松开,弯腰捡起被损坏的手机,似乎也没有要向对方索赔的意思,用很轻的声音说:“你走吧。”

仅仅是在一瞬之间。

时舒在他身上看到了一股苍白的无力感。

这是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

他不擅长和人发生激烈的争执,但也不代表,他是会任由别人欺负的人。

他性格温吞,惯以沟通解决问题,但他也坚持原则,他温和折中,但态度坚定,他有很多优点,但他骨子里是犟的。

而让他在此刻失去任何反击意识和斗志的,便只能是——

他曾经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栽过跟头。

根据他们之间几句简短的对话,时舒大抵心中是能够猜想到,他对游泳后来的心理阴影,症结就该在这儿了。

她也因此想明白——

是因为他少年时就曾经受到过欺负,所以,他们这一段时间内的游泳恢复训练才没有太显著的效果,因为对症下药最重要的,其实是找到那个症结。

这一刻时舒意识到。

其实他需要的并不是人生路途漫漫中的修复与缝缝补补,他需要的是一次跨越时间的救赎。

而正是眼前这个叫陈卓白的男人,欠过他一次或者多次,年少时的公平和公正,在他那些,没有能力抗衡和充分保护自己的年纪里。

别人欠他的,那她帮他要回来就是。

管他中间隔了多少年。

“喂,卓哥,别浪费时间了。”

“快走吧。”

“来了。”

时舒听见陈卓白停止在不远处等他的朋友们催促他快点儿走,陈卓白在徐欥身上赢得了如意的局面,他穿上板,就准备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果然没受一点儿伤呢。

时舒没允许他走,他就不可以走。

当然,这不需要和他商量。

也不需要他同意。

时舒双手插在黑色滑雪外套的兜里,低头,脚踩着地上的滑板,前后来回滑动。

她试了试力道和脚感,在对方加速离开时,瞄准对方脚下的单板,集中身体的全部力量到腿部,从他身后猛地一发力,滑板的滚轮飞快地冲出去。

以速度之快,弥补她偏弱的力气。

就那么一撞。

所有的人,同时听到一声“巨响”。

一人,两板。

撞击之后,陈卓白摔倒在地上,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

徐欥反应过来,蓦地抬起视线,不可置信地看向时舒。他有心结,是他自己的问题。

而这本来并不是她的事,她没有必要因为他,惹上麻烦,她可以不护着他的。

陈卓白摔得不轻,挣扎着想爬起来。

他那些停下来等他的同伴目睹了这一切,似乎都傻了眼,其中一位与他的关系要更好一些,丢下滑板,就往这边跑。

在他痛苦地挣扎的时候,在等他的同伴跑过来搭救的期间,时舒插在兜里的手在口袋深处摸了摸。

她摸到了徐欥放在她口袋里代替女士细烟的,他自制的一根薄荷味的无糖棒棒糖。

但只有一根。

时舒低着头,像自知犯了错的孩子,她剥开糖纸,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舌尖裹着糖块,慢动作将棒棒糖咬在唇齿间。

她在想,她口袋里为什么没有两块糖?

她想用糖块安抚一下,少年时期的他。

她没有也没关系。

因为,成年后的他,口袋里肯定有。

那她就,从成年后的他口袋里,搜出一块糖果,来安抚少年时期的他。

她因此走到徐欥面前,面对着他而站,她脑袋低着,看向地面的方向,看到他的鞋子了,她停下来。

一双黑色的滑雪鞋,鞋尖抵上一双湖水绿色滑雪鞋的鞋尖。

他为了让她能在滑雪的人群中一眼分辨出他来,连鞋子穿的都是湖水绿色,这样,即使她低着头看路,也能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一眼找到他。

眼底的冷色和雾气散去。

时舒的双手从她自己的兜里掏出来,两边分别一探,伸进去徐欥的滑雪服的外口袋,他因为要背着她滑雪,做她的“代滑”,肩上没有包,她因此在他两边的口袋里摸到了很多东西。

纸巾,湿巾。

护手霜,防晒霜。

暖宝宝,充电宝。

保温水杯。

……

一阵动容,她的眼里因此结了层轻柔的情愫。

她在这一刻,很明确,她想要的,不是他的单向暗恋,不是双向暧昧,而是这个人。

就只是眼前这个人。

时舒不动声色在徐欥的口袋中摸着,她摸到她想要的薄荷味道的棒棒糖,手拿了出来,低着头,剥完糖纸,将白色纸棒塞在他的手里,他的袖口也是湖绿色。

湖绿色的袖子,夜蓝色的糖果,还有接过糖果的惨白的纸色的手,在抖,在颤抖。

“怕什么?”她朝他眨了下眼睛:“出了事儿,我替你兜着。”

她安抚着他,隔着那些她没参与过的,他的岁月,安抚着他年少时期就遇见的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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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陈卓白在好友蒋子实的搀扶下,终于站了起来。蒋子实扶着陈卓白一瘸一拐地颠簸着跳了过来,眼中的狠色毫不掩饰:“你他妈玩阴的……”

时舒转过身来,将徐欥挡在身后,极冷淡地笑了下,说:“是我。”

陈卓白随后把视线移过来,在看清楚时舒的容貌以后,他态度急剧转变,他甚至摸了下鼻子,赔了笑容:“不是,美女,咱俩无冤无仇的,你踢我干嘛呀?”

“你撞了我的人不道歉。”时舒慢悠悠地开口:“我只好也撞你。”

“你的人?”陈卓白讶异:“你是?”

讶异过后,他才意识到,她说的她的人,指的是徐欥,他复而又视线越过眼前这位高挑气场很强大,又冷御又飒爽的女人,看向她身后保护着的人:“徐欥,这位是?你朋友啊?”

徐欥沉浸在手里头那根剥去糖纸的棒棒糖里,没有回应。

“真奇怪,你居然要一个女人替你出头。”

陈卓白伸出手,向时舒做了个正儿八经的自我介绍:

“你好,不打不相识。我是徐欥的朋友,我叫陈卓白,目前在省游泳队效力,入选过DJ奥运会游泳项目,很高兴认识你。”

时舒可没兴致跟他在这儿相互认识。

咬得糖果咯嘣咯嘣响。

“我身边这位是蒋子实,我们和徐欥是同期训练的游泳运动员。”陈卓白又补充了句:“大家都是朋友。”

陈卓白伸出的“礼仪之手”落在半空,许久。

时舒才缓慢地耸了下肩,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当着他的面,伸进滑雪服口袋里,又不紧不慢地道:“手冷。”

“就不往外拿了。”

“没事儿,多大点事儿。”朋友们都看着呢,陈卓白尴尬了一瞬,收回手,但他面对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的时候倒是讲起道理来:“女生的手就是用来呵护的。”

“不撞不相识,和美女姐姐说声对不起,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呗?”

“啊,对。”时舒想起什么来,点点头,才将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你手机。”

陈卓白看见她的手纤长白直。

她身上有一种他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他很快把手机解锁:“你微信多少,我加你?”

时舒慢不丁地从他松握的指尖中抽出他的手机。

又不紧不慢地学他的模样,完完整整地重现了他刚才的行为,给他的手机做了个抛物线轨迹:

“刚才,你就是这么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