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小说网rdshuku.com

芭蕉村, 老庙。

院子里起了个炉子,上头罩一网格的铁丝网,炭火烧得红红的, 旁边搁一小陶炉。

水咕噜咕噜的沸腾, 冒着烟气。

老仙儿坐在马扎上,瞅着老周神情激动, 唾沫飞扬的说着昨晚江上动魄惊心的一幕。

炭火将橘子烤得暖呼呼的,小庙这一处充盈着橘子皮的清香。

潘垚就守在炉子旁边, 时不时的往里头动动炭火。旺了夹炭,火小了就再添两块, 忙得不亦乐乎。

她也不怕橘子烫手, 呼嘶呼嘶的抓起橘子, 一边吹气, 一边小心的拨开了皮儿。

“师父,你吃吗?”

“不了,我等会泡一壶茶喝。”

招呼了声于大仙,听他不要, 潘垚也不介意。

她瞅了瞅说得飞起的老周,将还烫口的橘子肉往嘴巴里塞去。

唔, 咬下一口, 汁水充足,酸酸甜甜, 还带着橘子浓郁的香气。

炉子上还有瓜子和花生,等着一会脆脆香香了再吃。

潘垚满足了。

这天儿冷,没有了青皮的大西瓜,磕点瓜子花生,再吃点橘子柑橙, 那也是不错的呀。

老周手舞足蹈,“你们是不知道,我那一下吓得有多厉害。”

“黑乎乎的一片天,风也呼呼的刮着,手电筒一照,那东西瞅着就像人一样。”

“瞧它那个样子,背朝上,四肢朝下,瞧着就不是死猪麻袋之类,我还想着是不是男尸。”

“不过,它的头发又特别的长,风大,水面动得厉害,那一头的头发也在水里飘呀飘的。”

说到这里,老周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潘垚又掰了一瓣橘子肉,自己吃下,不忘抓了个整乎的给老周。

“伯伯吃。”

“欸欸,谢谢阿妹了。”老周抓过橘子。

橘子的热度从掌心发暖,特殊的香气也让人的心情宁静了一些。

老周从后怕中缓了过来,低头瞧手中的橘子,冲潘垚就夸道。

“哎,还是小大仙比较厉害,就这么个烤橘子,我这么一握,心里就没那么怕了。”

老周说着话,朝潘垚竖了个大拇指过去。

潘垚:……

就一烤橘子,她主要是怕他说渴了,她就听不到下文啦。

“伯伯客气了。”潘垚笑得腼腆。

……

老周真名周建章,今年快五十了,略长潘三金五六岁。

他是个身量高大的汉子,体格壮硕,四肢也比别人长得长条一些,就像长臂猿,而且,他的嗓门也格外的大,就这么一会儿,潘垚的耳朵已经有点嗡嗡嗡了。

不过,按潘垚观察来看,这倒不是因为老周为人豪爽,嗓门显得大,他纯粹是有点耳背。

仔细想想,这倒是也正常。

她听爸爸妈妈他们说了,老周家中有一条客船,做的是大江上的载客生意,平时就停在六里镇那边的渡口处。

镇上要去市里,坐的就是老周家这样的客船。

老周和他媳妇都是会过日子的。

傍晚收工,不再运客人了,他们再往河里下两张网,不管有鱼没鱼,先打一网再说。

要是打到鱼,这倒也好卖,A市码头边就有菜市场,他们把鱼送到鱼贩子那儿,再往鱼丸店送上几条,一年算下来,小钱攒大钱,也能攒老多钱。

大船的马达声特别的响,常年掌舵,虽然钱是赚了一些,不过,老周这耳朵也有点背了。

潘垚托着腮,看来,赚钱都是不容易的。

老周在那儿大吹大擂,“我这江里讨生活二三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咱们这地方大,人也多,认真算下来,咱们脚下这块地,哪块地没有埋过死人?”

说完,他用力的踩了踩脚。

“对对。”于大仙和潘垚齐齐点头。

不知什么时候,这一老一少已经坐到了一块。

小马扎一坐,院子里太阳暖暖,他们手中各抓着一把瓜子和花生,哪里有什么高人风范,分明就是听乡亲闲唠嗑的。

不过,老周也就吃这一套,亲切!

他将胸脯拍得梆梆作响。

“我和你们说真的,我是也一点都不怕这个!”

“往年时候,我一年里也瞧过好几趟江里飘来的死尸,男人尸体背朝上,女人一般面朝上,我都看出经验来了。”

“说来也都是可怜人,要不就是意外,要不就是被人害了,掉了这大江,再有就是那软刀子割着,等到实在被磋磨得痛了,再自个儿往这大江里一跳,一了百了。”

老周总结,“除了不小心掉下来,剩下的甭管是哪个,都算是被人害了。”

乍听这话粗糙,仔细想想,却也有道理。

只是一个是明刀明枪的害人,一个是软言下藏利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最后走了绝路。

潘垚对着有些耳背的老伯有了好感。

难怪人家发财,瞧,这话说得多好。

于大仙询问:“那你不怕了,后来把人捞上来了吗?”

老周摇头,“没有。”

于大仙有些意外,“哟,你不积阴德了?”

“我记得你以前瞧见了,都会将人拨到岸边,再和公安那边联系,尽量的联系上人家家里,还说不管怎么样,都得让人家回家。”

“万事尘归尘,土归土,最后入土为安,别肥了鱼虾的肚子。”

说着,于大仙想起了什么事,转过头对潘垚唠嗑道。

“这也算是做好事有好报,远的不说,就说前年时候,你周伯他带了个尸体回来。”

“好家伙,那脖子上挂了条大金链,足足有我小指头粗呢,手腕上还戴着什么欧大米手表,听说值老多钱了。”

于大仙惋惜,“也不知道怎么就泡在水里了。”

“后来,公安联系上了人,那户人家也懂礼,心里感激,手头也感激,不像一些人,就口头上说两句虚话,他们给了你周伯好一笔钱呢。”

“嗐,你个土老帽,什么欧大米,是欧米茄!”老周大嗓门嚷嚷。

他可是长过见识的,大家伙儿只知道什么梅花牌手表,他还见过欧米茄手表。

“外国货!”

“瞧到没,眼皮就这么浅,外头来的和尚就是好念经。”于大仙撇嘴,“按我说,这些都差不离,不能吃不能喝,还不如叫欧大米。”

潘垚:……

为防这两人因为到底是欧大米还是欧米茄的吵起来,潘垚连忙岔开话题,问道。

“是出什么岔子了?”

老周一拍大腿,“可不是岔子么,那东西竟然还会说话!”

“它就这样转了个身,脸就朝上了。”

“我拿手电筒照了照,确实像是个姑娘家的脸,还没等我回神来,它就朝我伸出手,上头还抓一块碗,好声好气的就喊我大哥,让我给它一口水喝。”

“你们说,这邪门事吓不吓人?”

潘垚、于大仙:……

这满大江的都是水,居然还要向人讨水?

这事儿邪门!

潘垚急急问道,“伯伯,那您给它水了吗?”

老周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哪里敢呐。”

潘垚放下心来。

“那就好,那就好。”

她在札记上看过一段关于水鬼的记载,水鬼是人溺亡于水,心有不甘或心存执念,徘徊于水中不得超生,只有找替,等别人替它成了水鬼,它才能走出河底。

令人意外的是,水鬼潜居于水,周身都是水,却无法饮用分毫,喉中时常干渴,就像卡了一团沙一样。

潘垚:“周伯,你碰到的东西应该是水鬼,就是不知道,这这东西是真想讨水,还是想着借你伸过手的空档,把你拖下水,好找你做替。”

老周后怕不已。

于大仙剥了个花生,“对,这事儿我也听说过。”

“都说水鬼无法饮江水,只能喝柳枝撩动起的水露。”

观音慈悲,普度众生,柳条净水。

因此,这柳条沾过的水,水鬼就能喝到。

“不错。”潘垚附和,“这个季节天寒地冻的,柳条也一片光秃秃,哪里有河柳垂波。”

于大仙一拍老周的胳膊,“小老弟儿,你这运道不错啊,瞧见水鬼,它都向你讨水了,你还能全身而退。”

“有点运道在啊。”

老周裂开嘴,笑得有些得意,“说来事情也赶巧了。”

“我那会儿不是要往水里屙尿么?就是那泡尿救了我。”

“老实说,看见它翻身,还听到它会说话,我吓得两条腿都打摆了,差点没当场尿裤子了。大冷的天,活人怎么可能泡在江里嘛,我就骂它啊,使劲儿的骂它。”

周建章想起昨晚,还觉得自己机灵极了。

夜色浓郁,薄云笼罩而来,月光好似都生了晦,光亮暗暗淡淡的,耳畔边是江风一阵一阵的吹来,呼呼呼,像是扯着野鬼哭嚎的声音飘来。

手电筒的光亮刺眼,也将水里人的好容貌照了个清晰。

只见皮肤白花花,头发湿漉漉,穿一身旧时的长褂子,瞧过去像是白色的,它伸着手朝他讨水,声音幽幽又好听。

说实话,那东西生得还颇好,讨水的时候还客气有礼,好声好气的喊他大哥。

但耐不住他发毛啊。

“我吓过之后,肚子还涨得厉害,一下就暴躁了起来。”

“我提着裤头,指着就骂它不要脸,我说我这要脱裤子屙尿呢,它瞧过去一个大姑娘家的,这个时候拿着个碗就朝我讨水,这是几个意思嘛!”

老周神情激动,“我都不好意思说喽,这到底是讨尿还是讨水嘛!”

“呸!它讨得出口,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嘴了!”

潘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