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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啊,一瞧就是家有一本难念经书的故事。

父母亲缘最是难舍下,有的时候,心寒数次,父母几句关心的话,那冰冻的心好像被春风一吹,又有了解冻的迹象。

人性复杂,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便是这。

为防止孙永传左右为难,达则兼济兄弟姐妹,又善心大作,觉得这是祖上传下的家产,到时,夫妻二人因为这意外之财争吵不休,家庭不和睦,潘垚索性一开始就将话讲白。

这钱,是鬼物相赠。

带着阴气,含着因果的。

潘垚看了张玉橘一眼,冲她笑了笑。

就瞧在那张小蛇书签的面子上啦!

不客气!

张玉橘愣了愣,随即,她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

看着潘垚那眉眼弯弯,钟灵毓秀模样,张玉橘在心中喟叹,不愧是做大仙的,小小年纪,心思也灵透,她还没人家小姑娘看得透彻。

血脉亲缘,连着筋骨血肉,向来最是难割舍断的。

她一个做人儿媳妇的,分家不公的事,她可以记恨很久。

那当人家儿子的呢?

谁也不知道老孙他会记恨多久,这会儿同仇敌忾,以后呢?会不会又记起他爸妈的好,然后忘了曾经的不痛快?

尤其是自己的日子又好过以后。

心软的人总是被辜负,被不公的对待,越不公,他越渴望被看重,越渴望被看重,付出的也就越多。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哄着不来,打着倒走,他们越孝顺,爸妈还真就越不当他们是一回事。

张玉橘心中一叹,许多杂思涌过心头。

“是啊,毕竟是鬼物相赠,永传,这事儿,我看就别给家里知道了,免得吵吵闹闹的不太平。”

“咱们就是给了,就像小大仙说的那样,这于我们是财,对于他们而言,那是孽,得了财,就要拿福报去还,他们可没咱们这好运道,恰好碰上小大仙,金牛报春得了她点化,护住了咱们一家。”

孙永传心中一凛。

这话在理。

这财,它虽然搁在自家的木梁里,但它不是祖宗传下来的,只是因缘际会之下,他们家砍了一棵会扒拉棺椁金银的槐树做梁。

孙永传抹了一把脸,“好,阿妹的话我明白了。”

他哂笑一下,“再说了,爸妈他们将老宅分我,新宅给大哥和小弟。”

“坏的给了我,没道理它变好再收回去,凭什么我就得一直受这样的薄待。”

“你们放心,我不糊涂。”

说完,孙永传拉住张玉橘的手,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慰。

“等新房子起好了,咱们把曼儿和祈儿从外公外婆家接回来。”

孙永传说的是他的一双儿女。

张玉橘重重点头,看着顶着木梁的金牛,眼里都有了光彩。

果真是玉鼠追冬去,金牛报春来!

这几天晦涩的心境,一下就开阔了起来。

……

望气术施展,似看又非看,目注而达心,潘垚细细的看了孙家老宅的这根木梁,只见木梁周身氤氲着气场,如雾如岚,有森森鬼炁,也有金银之炁。

顺着金银之炁的位置,心随意动,手中的灵炁犹如飓风,呼的一下,将木梁里头的东西剥了出来。

“给,快收好吧。”潘垚拿了一旁的红纸,将东西包住,递给了张玉橘。

三块巴掌大的金饼,五根银条,还有一块玉佩,老太太鬼提到的银镯子也在里头,细细的泛着黑。

在大户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寒酸。

张玉橘哪里见过这金疙瘩啊,一时都呆住了。

“这,这……”这都她拿着啊。

潘垚一把塞了过去,“拿着拿着,您不拿着谁拿着呀,媳妇掌家家运旺,这金疙瘩就得婶儿您把着。”

于大仙点头,“不错不错,亏妻百财不入,宠妻富贵相随,二位同心同德,好日子在后头。”

孙永传听了后,喜得不行,连忙去推张玉橘。

“大仙和小大仙都发话了,咱们就听着,以后啊,咱们家的钱都你把着!我赚的钱票子也都给你。”

张玉橘笑着啐了一声,正想说,你能赚多少钱票子,话锋一转,却又说了软话。

“好好好,我等着你往家里搂钱票子。”

孙永传干劲儿十足,“一定一定。”

张玉橘看着孙永传这积极的劲头,心中若有所思。

好话软话又不费钱,有时候啊,干得多还真不若说得多。

瞧,她不就说了两句软话,不泼冷水,自家对象就这副欢喜的蠢样,估计卖了他,他都得喊一声好!

……

出了屋门,确定这老宅子没有人了,又让孙永传和张玉橘将家当搬出,确定事情都办妥了,潘垚打了个手诀。

符纹往前一推,口中念念有词。

“道无不在,可以目击而存,神无不灵,可以心虔而至……今日谢君相助,归兮!”

众人只觉自己耳朵边有一声牛鸣声响起。

“哞~”

下一刻,就见屋顶处有一头金牛跃出。

它四蹄犇犇,脚踩金银元宝,牛角昂扬,绕着老宅子跑了一圈,牛鼓鼓的眼睛还朝几人看了一眼,接着,它便朝田野方向奔去。

金光闪闪的落下,潘垚伸手鞠了一束,流光溢彩。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孙家老宅塌了。

动静太大,一时间门,附近好些人都跑了出来看,孙家二老和孙家其他人也跑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人没伤着吧。”

孙永传一直在等,眼里有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等了好一会儿,就听他娘急急问了两声,对于房子塌了,后头他们一家住哪儿,那是绝口不提。

对上自己的眼睛,她还躲闪开了目光。

爸更是沉默,只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再重重叹一口气。

孙永传的心更冷了。

潘垚瞧到,人群里有一个小媳妇一直拉扯着一个青年。

她耳朵好,一下就听到了那小媳妇压低了声音,不住的说,像什么不能搬回来,谁知道会住到什么时候……起房子是大事,费钱又费力,别吃进去的屋子,回头又吐出来给哥哥嫂嫂,蠢不蠢啊……诸如这样的话。

青年犹豫模样,别别扭扭的,张口欲言,最后瞧了瞧身边瞪眼的新媳妇,叹了口气,窝窝囊囊的转过了头。

一副又气又无奈的模样。

潘垚瞅得好笑。

明明自己心里就一点也不想帮衬哥哥,偏偏呢,还要做出这副妻管严的模样。

好像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对不住血亲的哥哥。

打头阵的,不懂事的,坏心眼的那个人,好像全都是那小媳妇。

从外头进家门的小媳妇。

于大仙注意到潘垚的视线,顺着视线看了一眼。

没什么特别的,就普通的一对小夫妻,拉拉扯扯,啧,大庭广众之下,是有点羞羞。

“土土啊,看什么呢。”

潘垚摇头,愁大苦深,“当人媳妇哟,真是难,有黑锅,甭管大口小口,她都是主动又积极的背,难,真是难!”

于大仙:……

……

临分别时,潘垚让张玉橘将那些金饼收好,别的不说,要是盖房子用了金饼,那宅基地的名字一定得改好名儿。

“鬼物的钱财,阴煞之炁,寻常人难以承受。”

“要是起房子的宅子名字在二老名儿下,让他们莫名沾上因果,那就不美了。”

“有道理有道理,”孙永传感激,“还是小大仙想得周全,等过几日,镇上的领导上班了,我就改了宅基地的名儿,再去芭蕉村寻您。”

“到时啊,就麻烦您师徒二人,再帮我看个吉祥的日子动土了。”

因为潘垚这一手不凡的本事,孙永传都不好意思喊阿妹了,既然她旁边的师父是大仙,那小姑娘的名头便添个小吧。

土地有灵,刨土也是讲究吉时吉位的,到时,动工盖房子锄的第一把锄头,要依着吉时吉位走。

亲身经历了金牛报春,以及木梁藏鬼的事后,孙永传对这些祖宗传下来的事,那是更讲究了。

潘垚干脆,“成!”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伯伯您尽量挑周日过来,我算过日子了,过了十一,我就得去上学了。”

说着说着,潘垚自个儿都惆怅了。

糟糕!她的作业还没有写完呢。

孙永传:……

“噢噢,好的好的,我挑着周日去芭蕉村。”他说着话,自己都恍惚又荒谬了。

这小大仙,她怎么还得苦恼着上学啊。

孙永传偷偷的打量潘垚,心中思忖。

这,该不是才二年级吧,也对,上次瞧她也格外的可爱娇憨,那几天,那是日日来他摊子前买一黄纸袋的炸炒米。

一口一把,吃得又香又欢。

潘垚鼓气,都不想开口了。

一年级,她才一年级!

……

“对了,我给小大仙拿些糖炒米,都我自己做的,原先是做给自家孩子吃的,我去拿。”

孙永传进了灶房。

这时候的灶房都是单独的一个屋,所以,它没塌,这会儿,里头堆了好些东西,都是孙家的家当。

孙永传找了一会儿,再出来时,手中提着两包的黄纸袋,往潘垚怀中一塞。

瞬间门,潘垚的小脸都被这黄纸袋淹没了。

好香呀。

深吸一口,都是炒米的香气,还有甜腻腻的滋味。

糖炒米,那是用糖将炒米炒在一块,冷却后再切成巴掌大的小方块。

香酥的炸炒米里淌着汁水一般的糖浆,甜滋滋的,咬上一口,又酥又香,那甜味儿一下就甜到了人的心头。

……

回了芭蕉村,瞧见两袋的糖炒米,潘三金又想念叨,于大仙自行车一蹬,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