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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孙永传特意推荐来的,陶一锋这手艺着实不错。

只见砌屋子的地方拉了墨斗线,砖块就依着线砌的,上下特别直,没有一丁半点的歪扭。

这活做的是花了心思的。

陶一锋在高处,瞧见潘垚看墨斗,还咧嘴笑了笑。

……

日头一点点偏西,鸟儿扑棱着翅膀朝山林方向归去,倦鸟归巢,做活的人也回去了。

上船的人比较多,还有推着自行车的。

客船在水中微微晃荡。

耳朵边除了流水的声音,便是那脖子上套了绳子,身前挂一块板,上头都是零嘴的妇人在叫卖。

“瓜子嘞,香喷喷的瓜子。”

“广澳梅,吃一颗酸酸甜甜,不会晕船的广澳梅。”

“……”

“小弟,要不要来瓶汽水儿。”妇人侧了侧身,露出腰侧的白布袋,里头是一瓶瓶的汽水。

透明的厚玻璃碰一碰,还叮叮叮的脆响。

这几天陶一锋经常坐船,有时会买些汽水什么的,船上卖零食的妇人都认得他了。

“成,给我三瓶汽水。”陶一锋笑道。

汽水到手,还不待妇人递过开瓶器,陶一锋对着座椅木头边缘一压,这瓶盖便开了。

陶小宝嫌弃,“回回喝汽水,咱们是真男人,又不是小娃娃,要喝也得喝百乐啤。”

陶小宝说着嫌弃的话,不忘怂恿卖零嘴的妇人,“大姐,下回进一些啤酒来卖,别人是不知道,我们肯定是会买的。”

做活回去,喝点酒最是解乏了。

妇人笑了笑,嘴里应着好,心里却不以为意。

汽水便罢了,酒可不行,这出门在外,喝了酒磕磕碰碰了,回头找的是谁,还不是找她这卖酒的。

想要喝酒啊,还是在家里喝就成。

前年时候,九龙镇码头就有个赶船的,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瞧着船要开了,心里一急,赶着路便摔了,这一摔啊,就再没有睁开眼睛。

卖零嘴的妇人心中惋惜,嘴上自然不说这些扫兴的,只笑得爽利。

“成,下回进货的时候,我瞅瞅有没有酒,有的话就捎带上几瓶。”

陶一锋喝着汽水儿,突然想起来什么来,他一拍大腿,瞅着自己手中的汽水瓶,还是橘子味儿的汽水儿,笑着道。

“嘿,我见过那潘半仙!”

“我就说那小孩怎么看着有点面熟!”

敢情,他和她还是在船上遥遥碰过杯的交情啊。

陶一锋越想,越觉得可乐。

“谁?”陶小宝问。

“就这次于东家那小徒弟,和大嫂子拎粉干来给我们吃的小姑娘。”

陶一锋想着那大冷的天儿,还和自己一样喝着汽水的潘垚。

天冷都要喝,可见是个爱喝汽水的。

他准备明儿上工了,给潘垚也带一份。

“哈哈。”放工了,陶小宝和真子浑身轻松,听到这话,都笑了几声。

“你还真的相信这小姑娘是半仙啊,这都是迷信,我瞅着她那师傅,也就是那老仙儿,倒是有几分神通的模样,主要是够老!”

真子点头。

“别的不说,那眼睛是有点像那相面看卦的先生,城里的桥洞下待着的大爷就这模样,要是再加一个黑色的虫合虫莫镜,那就更有那味儿了。”

真子说着,还有些替老仙儿遗憾,遗憾他没有那虫合虫莫镜。

陶一锋一拍两人脑门,“别胡说!”

想了想,怕这两人口无遮拦,不知道什么时候冲着人,得罪了人家。

陶一峰将自己从孙传永那儿听来的事说了说,最后道。

“孙哥说了,要不是嫂子剪了个小蛇生肖给人家,小姑娘喜欢,又买了个金牛剪纸送他们,大年三十晚上,他们一家都得被屋子压塌喽,有没有命还另外说!”

陶小宝和真子俩听了,眼睛瞪得老大。

“真,真的啊!”

“唬你们做什么!”陶一锋说完,又有些喜滋滋了。

“小半仙说了,我命理中有驳婚煞,这才回回结不成亲,不过没关系,我以后喜欢的那一个姑娘,她命中带天喜桃花,你们知道什么是天喜桃花吗?”

陶小宝和真子摇头。

他们怎么可能懂,别管是陶小宝还是真子,俩都是光棍,陶小宝年纪大一些,因为以前的一些原因,成亲是老大难。

真子十七八年纪,玩心还重,不想着讨媳妇的事。

他们只听过命犯桃花,不过,桃花好像都是不好的东西。

真子弱弱地泼冷水,“一锋哥,桃花,不是什么好的……”

“胡说什么呢!”陶一锋又拍两人脑袋,脸一板,“小半仙说了,天喜桃花是天佑之喜,只一喜便能破三煞,特别的吉祥!”

“一锋哥,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真子好奇地问。

听到真子这句话,陶一峰脑海里一下便浮起了江雪桃那张脸。

如远山的眉,眉峰间微微蹙起,好像带着化不开的愁绪,就连那一双眼睛都笼着淡淡的忧伤。

陶小宝和真子起哄,“噢噢噢,咱们一锋一锋哥芳心安暗许了……是哪家姑娘啊。”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陶一锋心里唬了下,连忙故作无事。

他将两个人的大脑袋推远了些,还不忘在上头弹一个脑崩。

“现在急这做什么!”

“现在啊,咱们最重要的事是好好盖房子,好好赚钱,回头赚多了钱,孝顺家里老爹老妈,讨了媳妇,媳妇也不会跟着咱们苦哈哈的受苦。”

“怎么,别人家有漂亮衣裳穿,有金镯子玉镯子戴,咱们媳妇就该没有吗?没这个道理的!”

说起未来,陶一锋干劲儿十足。

“现在盖房子的人越来越多了,这次,我去G市,瞧见他们那儿都拉了工程队,干得是热火朝天。”

“过段日子,咱们也拉个队伍,保准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陶小宝和真子一听,对视一眼,心里也火热火热的。

……

今儿大家伙儿忙得迟了些,坐的是最后一班船,船到九龙镇的时候,天色将暗未暗,正是黄昏时候。

远远地,能瞧到码头边种了好些的树。

春日了,冬日干枯的枝条抽出了嫩芽,清风缓缓吹来,撩动江浪滔滔,河边的树枝也跟着晃动。

太阳落山,黑夜第一道黑笼来。

陆陆续续的乘客上了岸,陶一锋三人落在后头。

他们今儿忙累了,索性也不和其他船客挤,坐在船舱的木条凳上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人了,这才起身,去推甲板上的自行车。

他们三人共骑了两辆自行车,真子坐在陶小宝后头,陶一锋的车后座搁了些工具。

才一上岸,一阵冷风就吹了过来,真子缩了缩脖子。

“今儿晚上还怪凉的。”

陶小宝脚蹬着自行车,这码头是上坡路,石头铺的路,石头还有棱角,骑起车来,更是费劲儿了。

陶小宝越蹬越恼,别过头赶真子。

“没点儿眼力见的,没瞧见这是上坡路么,快下来,累死哥哥我了。”

真子不情愿,“今儿我累了,不想走。”

陶小宝气得仰倒,“你累我不累啊。”

两人斗着嘴,陶小宝额头有一道疤,瞪人时候,眉头一皱,便显得有些凶悍,再加上他那板寸头,真子更不敢造次了。

“成吧成吧,我自己走几步。”真子灰溜溜地跳下了车,朝陶小宝喊道,“小宝哥,你在坡上等我,别自己走了啊。”

陶小宝斜眼看他一眼,真子立马挂上谄笑,改了口,唤上一声宝哥。

陶小宝满意,正要笑,就见骑在右前方的陶一锋停了车,面上有些惊疑不定。

这是怎么了……

陶小宝正想开口,突然,一股凉气从脚底漫上,直钻后脑门,凉飕飕又阴森。

他身上不可控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像被蛇爬过脚背一般,就连空气都好似一瞬间粘稠了。

陶小宝和陶一锋都僵在原处,看着码头这一处起了迷雾,天光愈发的黯淡。

“船老板,等等,等等我……这儿还有人要赶船,等等我啊。”

一道又着急又气喘吁吁的声音穿透迷雾,朝三人的耳朵边奔来。

接着,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脚步很沉重,他很累了,心口还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脸也有了潮红之色,可是,为了赶船,他还得拔着沉甸甸的脚,拖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的奔跑而来。

呼呼,呼呼,呼呼……这是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

接着,只听“噗通”一声,跑起来的那人被脚下凸起的石头一绊,整个人往前跌去。

就这么滚了两下,头砸在了边缘的一块石头上,仰着头,面朝上,眼睛都未阖上,淌着血没了鼻息。

男人摔的位置,正好是真子身边的位置。

真子懵了懵,脑袋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喊人,“哥,哥,有人摔,摔了。”

他以为自己喊得大声,其实惊吓之下,那声音却细如蚊蚋,只自己能听得到。

真子心里慌极了,拔腿就跑上去,去拉陶小宝和陶一锋的衣服。

“一锋哥,小宝哥,快快,有人跌下去了,流了好多的血,快去喊人,咱们将人送卫生院吧。”

那边,陶一峰和陶小宝两人脸色煞白,冷汗一阵阵的出。

“一锋哥,小宝哥?”真子着急又不解。

“嘘,真子不要大声说话。”陶一锋一把抓住真子的手,示意真子自己看。

周围起了雾,他们能瞧得到前头的路,却好像雾蒙蒙的,隔了层什么,瞧不真切,和他们同一船下来的人,他们走在前头,声音像是隔了很远很远,就连身影都影影幢幢,就像两个世界一样。

陶一锋脸色难看,“鬼打墙,我们走不出去。”

真子一惊。

似是应和着陶一锋的话,这一处又有阴风阵阵吹来,朦朦胧胧中,又有男子焦急的声音传来,气喘吁吁。

“船老板,等等,等等我……这儿还有人要赶船,等等我啊。”

真子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朝这边奔跑而来。

他很瘦,大包小包的扛着,跑得急,嘴唇白,眼睛看着江面,也许是累了,神情看过去有些恍神,眼里确实着急。